21蘇厄德醫生的日記(第5/6頁)

哈克夫人擡起了頭,一邊看著我們一邊說道:“這是上帝的旨意!”我隱隱感覺到阿瑟在隱瞞著一些事情,但是我相信阿瑟是有理由的,因此我就沒說什麽。範海辛轉向莫裏斯,說道:

“那麽你呢,昆西,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沒什麽,”他回答,“我也許發現了很多東西,但是目前還無法肯定。我一直在想伯爵離開這裏之後會去哪裏。我沒看見他,但是我看到一只大蝙蝠從倫菲爾德的窗戶裏飛出來,向西飛去。我想他可能會以某種形態回到卡爾法克斯,但是顯然他去了別的窩。他今晚不會回來了,因為東方的天空已經發白,黎明就要來了。我們要到明天才能工作了!”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最後幾個字。接下來的好幾分鐘裏,沒有人說話,我幾乎能夠聽到我們每個人的心跳。之後,範海辛把手輕柔地放在哈克夫人頭上,說道:

“現在,米娜女士——可憐的、親愛的米娜女士——詳細地告訴我們發生的一切吧。上帝知道我並不想讓你痛苦,但是我們必須了解一切。現在任何的事情都非常緊迫,決戰的一天就要來到了,我們必須要結束這一切。現在就是我們爭取生存的機會。”

可憐的女士顫抖著,當她把丈夫拉近,頭越來越低,直到碰到喬納森的胸膛的時候,我幾乎可以聽見她神經掙紮的聲音。然後,她驕傲地擡起頭,向範海辛伸出一只手。而範海辛則接住她的手,俯身親吻了一下之後緊緊地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則放在丈夫的手中,而喬納森則用一只胳膊充滿保護性地摟住她。在定了定神之後,她開始說道:

“我吃下了你給我的那瓶安眠藥,但是過了好長時間,藥效都沒有起作用。我卻好像越來越清醒了,頭腦中不斷閃過一個又一個恐怖的景象——都是有關死亡、吸血鬼、鮮血、痛苦和苦惱的。”當喬納森不自覺地發出一聲哀嘆時,她轉向丈夫,充滿愛意地說:“親愛的,不要感到痛苦。你一定要勇敢和堅強起來,幫助我完成這個可怕的任務。如果你知道我要鼓起怎樣的勇氣才能講述這種可怕的事情,你就會明白我多麽需要你的幫助。哦,當時我以為要依靠自己的意願配合藥效才能發揮作用,所以我強迫自己入睡。好像睡意立刻就征服了我,因為之後我就什麽都不記得了。喬納森進入房間都沒有吵醒我,我只記得他躺在我的身邊。半夢半醒之間我似乎見到了以前曾經注意過的那種白色濃霧。但是我不知道你們現在是否也都知道了,我的日記中曾經記述過,稍後會給你們看。我也感到了之前曾經出現的那種莫名的恐懼以及身邊似乎有人的感覺。我想要叫醒喬納森,卻發現他正睡得很熟,就好像吃下安眠藥的是他而不是我。我無法叫醒他。這讓我感到一種巨大的恐懼,只能驚恐地環顧四周。接著我的心臟就不停地下墜了:就在床邊,就像從濃霧中走出來的一樣——或者說濃霧轉變為他的形狀,因為濃霧已經完全消失了——一個又高又瘦的男人站在那裏,一身黑衣。從別人的描述中,我立刻意識到這個人是誰。蒼白的臉,高高的鷹鉤鼻在月光裏畫出一條細白線,血紅的雙唇微張,露出裏面的森森白牙,那雙血紅的眼睛我似乎曾經在夕陽下的惠特白聖瑪麗教堂窗戶上看見過。我也知道他前額上的那道紅色傷疤,那是喬納森以前給他留下的。我感覺心臟立刻停止跳動了,本來應該大喊出聲,卻只能僵在那裏。他指著喬納森,用一種急切而威懾的口氣悄悄說:

“‘安靜!如果你發出一點聲音,我就把他的腦袋捏碎給你看看。’我極度驚慌,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麽或說什麽。他譏嘲地笑著,把一只手放到我的肩上,緊緊地抓住,另外一只手則握著我裸露的脖子,說道:‘先來一點鮮血慰勞我的旅途勞頓吧。你要保持安靜,這也不是第一次了,趕快用你的血液來讓我解解渴吧!’我很困惑,也感到很奇怪,因為我並不想阻止他。我想他可能給我下了咒。哦,上帝啊,上帝啊,救救我!他已經把那散發臭氣的嘴唇貼到了我的脖子上!”她的丈夫又哀嘆了一聲。她把丈夫的手握得更緊了,充滿同情地看著他,似乎他才是受傷的那一個,繼續道:

“我感覺到力氣漸漸消失了,處於一種半昏迷的狀態。我根本不知道這種可怕的事情持續了多長時間,但是肯定過了很長時間他才把那張貪婪可怕的嘴挪開。我看到那張嘴裏鮮血不斷滴落!”這種可怕的記憶似乎一瞬間征服了她,她漸漸癱在丈夫的懷裏,後來她費了好大力氣才恢復過來,繼續道:

“然後他充滿輕蔑地對我說:‘你和其他人一樣,都想要來對付我。你要幫這些人追捕我和阻止我!你現在已經知道了,他們也知道一部分了,而且在將來也會全都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他們現在正在積蓄力量。當他們想要對付我的時候——對付我這個掌控世界的人,對付我這個幾百年前帶領他們的祖先為他們而戰的人——我要將計就計。而你,他們最鐘愛的人,現在已經屬於我了,我們已經血肉合為一體了。起初你只是慷慨的捐獻者,慢慢地你就會成為我的同伴和協助者。最後你也會變成復仇者,他們之中的一個人將會成為滿足你需要的犧牲者。但是現在你要為你所做的一切受到懲罰。你協助他們對付我,你現在要聽從我的召喚。當我在心裏說“過來!”的時候,你就算翻山越嶺也要來到我身邊。最後我要你做這個!’說到這裏他把襯衫拉開,用尖尖的指甲在胸膛上劃出一道傷口。當鮮血噴湧而出的時候,他用一只手緊緊握住我的雙手,用另一只手摁住我的脖子,讓我的嘴緊貼傷口,以至於我不是要窒息而死就是必須要吞下什麽東西——哦,上帝啊!上帝啊!我做了什麽?一直謹言慎行的我做了什麽而要承受這樣的命運!上帝救救我!讓罪惡的靈魂永不翻身,讓可親的人永得憐憫吧!”說到這裏,她開始拼命地擦拭自己的嘴巴,好像要把汙穢的東西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