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喬納森·哈克的日記(第2/5頁)

小小的油燈發出的光芒照射出所有奇形怪狀的東西,燈光互相交錯,我們投下的影子互相重疊,我一生都不會忘記這種感覺,就像我們之中還存在著其他人。我想這可能是因為這種可怕的環境又讓我回憶起了在特蘭西瓦尼亞的恐怖遭遇。而我也注意到似乎所有人都有這種感覺,因為大家都像我一樣,一直不停地向後張望,注意每一個聲響,留意每一個新的影子。

整個地方都滿布灰塵。樓梯上的灰塵似乎已經積聚了幾英寸厚,其中卻有一些最新的腳印,把燈拿近仔細看,我可以看到平頭釘將灰塵壓成小塊的痕跡。墻壁松軟並粘著厚厚的灰塵,角落裏蜘蛛網縱橫交錯,上面堆積的灰塵由於自身的重量而片片掉落,看起來就像一塊塊破舊的碎布。大廳的桌子上有一大串鑰匙,每把鑰匙上面都貼著因歲月流逝已經泛黃的標簽。這把鑰匙曾經被用過幾次,因為桌子上厚厚的灰塵中出現了一些相似的痕跡,正如教授拿起鑰匙時所留下的痕跡一樣。他轉向我,說:

“你知道這個地方,喬納森。你曾經復制了它的地圖,你至少比我們熟悉的多。哪條路是通向小禮拜堂的?”雖然我之前到這裏來的時候,沒有辦法進入禮拜堂,但是我知道方向,所以我在前領路,在走過幾次錯路之後,面前出現了一道低矮的拱形橡木門,上面鑲嵌著鐵條。“這就是了。”教授一邊說,一邊把燈照在一張小的房子結構圖上,那是從我購買房屋的原始信件上復制下來的。我們費了點力氣從那一串鑰匙中找到了正確的鑰匙,打開門。我們已經做好準備見見某些令人不愉快的景象了,因為我們將門打開一道縫隙的時候,似乎就有一股臭氣從縫隙中溢了出來,但是誰也沒有預料到會是這種惡臭。其他人都沒有近距離地見到過伯爵,而我看見他的時候,他不是在自己的屋子裏禁食就是滿身鮮血地出現在荒郊野外的廢棄建築物中。但是這個地方又小又窄,長期廢棄不用已經使空氣中彌漫著汙穢、陳腐的氣息。而這種汙穢的空氣中還夾雜著一種泥土的味道,就像一種幹燥的毒氣。這種惡臭,我該怎樣形容呢?它不僅僅混雜了所有的致命病菌,充滿了血液那刺激的氣味,而且似乎腐爛本身都正在腐爛。呸!想到這些,我就感到惡心,似乎這個地方到處都充斥著那個惡魔呼出的氣體,而且也因此加深了令人厭惡的感覺。

如果在平時,這種惡臭可能就會使我們結束行程,但是這並不是普通的情況,我們此行所懷著的崇高而令人恐懼的目的給了我們力量,使我們能夠不顧自身安危。初見到這種恐怖的景象,我們都不由自主地感到顫抖,但是隨後我們也都不約而同地開始工作,好像這個令人惡心的地方實際上是一個玫瑰花園一樣。

我們仔細地檢查了這個地方,一開始的時候,教授就說:

“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這裏留下了多少箱子,然後我們就必須檢查每一個角落、洞穴和縫隙,看看是否能夠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我們一眼就可以看出還剩下了多少只箱子,因為這些泥土箱的體積都很龐大,不可能出現任何遺漏。

五十只箱子只剩下了二十九只!我被嚇了一跳,因為戈達明爵士突然轉過身,望向拱門外漆黑的走廊,而我也同樣望過去,一瞬間我的心臟似乎停止了跳動。我在那片陰影中似乎看到了伯爵那張邪惡的臉,鼻子的形狀、紅色的眼睛、紅色的嘴唇、可怖的蒼白面色。那僅僅是一瞬間,因為戈達明爵士說:“我還以為看到了一張臉,但那不過是影子。”緊接著,我就把燈轉向了那個方向,走進了走廊。沒有任何人,因為這裏沒有角落、沒有門,也沒有任何縫隙,只有走廊四周堅硬的墻壁,即使對於他來說,也沒有藏身之地。我想是恐懼刺激了我們的想象力,所以沒有說什麽。

幾分鐘之後,我看見莫裏斯從他所檢查的角落裏突然退了回來。我們都一直看著他的動作,毫無疑問,我們都逐漸緊張起來,因為我們看見一團像星光一樣閃耀的磷光。我們立刻本能地退了回來。整個地方似乎只有跑動的老鼠。

我們都驚呆了幾分鐘,除了戈達明爵士,他似乎已經預見到了這種狀況。他迅速沖向蘇厄德醫生曾經描述過的以及我曾經見過的那道包著鐵邊的橡木門,將鑰匙插到鎖裏,拿掉巨大的門閂,將門打開。此時,他從口袋裏掏出那個小小的銀哨,吹出一陣緩慢卻尖銳的哨聲。這個哨聲立刻得到了蘇厄德醫生房子後面的狗兒們的呼應,差不多一分鐘之後,三只獵犬圍著房子奔跑了起來。我們全都毫無意識地移向門口,在移動的過程中,我發現灰塵似乎震動得更加厲害:被拿走的那些箱子就是以這種方式被轉移的。但是就在一分鐘之內,房間裏的老鼠數量就迅速增加了。它們似乎馬上就將這個地方擠滿了,燈光照在它們那移動的身子上和閃閃發光、充滿惡意的眼睛裏,看起來就像是黑色泥土上滿布了螢火蟲。獵狗們沖了出去,卻在門口處突然停住、亂吠起來,接著,它們幾乎同時揚起鼻子,發出最悲慘的吠叫。老鼠數以千計地增加,向外面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