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蘇厄德醫生的日記(續)(第2/6頁)

範海辛有條不紊地開始了他的工作。他一手舉著蠟燭,一邊閱讀棺材上的金屬牌,燭油一滴一滴地落在金屬上,凝結成一片又一片白色的斑痕。他確認了露西的棺材,又在袋子中摸索了一陣,拿出一把螺絲起子。

“你要做什麽?”我問道。

“打開棺材啊,那樣你就會相信了。”他開始拔螺絲釘,並最終將棺蓋打開,露出了下面鉛制的外殼。這種景象讓我難以接受。這種對死去的人的褻瀆,就好像是在她生前,趁著她熟睡將她的衣服剝去一樣。我抓住了他的手,讓他停止。他只是說:“你就會看到的。”然後繼續在他的袋子裏摸索,拿出一把小型的圓鋸。他將螺絲起子快速地向下砸在鉛上,這使我哆嗦了一下,外殼上出現了一個小洞,雖小卻足以將圓鋸的尖頭放進去。我認為已經腐爛了一個星期的屍身會產生一團氣體,作為醫生,我們在研究的過程中需要習慣這種事情,所以我向大門的方向退了一步,但是教授卻從未停頓,他在鉛制棺材的一側用圓鋸向下鋸了幾英尺,然後又橫著鋸了一次,接著又在另一側如法炮制。他抓住邊緣已經松了的外殼,將它彎向棺材的下方,手持蠟燭照著露出的空隙,他向我示意讓我看看。

我逐漸靠近棺材,向內張望。棺材是空的。

我大吃一驚,深受打擊,但是範海辛卻對此無動於衷。他現在對於自己的觀點更加有信心了,所以更加有勇氣去繼續自己的工作。“你現在滿意了嗎,約翰?”他問道。

我覺得我在回答他問題的時候,體內好爭辯的本性又蘇醒了:

“我只承認露西的屍體不在棺材裏,但是這也只證明了一件事。”

“那麽,約翰,是什麽?”

“也就是屍體不在這裏。”

“確實是很好的邏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錯誤。但是你怎麽——你能怎麽——解釋為什麽屍體不在這裏嗎?”

“可能是盜屍人,”我提出了設想,“一些盜墓人可能將她偷走了。”我感覺到自己正在說傻話,但這卻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假設。教授嘆了一口氣,他說:“好的,我們需要更多的證據,跟我來吧。”

他將棺蓋蓋上,把所有的東西整理好放到袋子裏,吹滅蠟燭,將它也放到袋子裏。我們打開門,走了出去。他在我身後關上門並鎖上。他把鑰匙交給我,說:“你能保管它嗎?你最好能夠保證。”我一邊大笑——我不得不說,這並不是一種高興的笑——一邊示意他來保管。我說:“這個鑰匙不算什麽,可能會有復制品,要打開那樣的鎖並不是難事。”他什麽也沒說,但是將鑰匙放到了口袋裏。然後他讓我監視墓地的一端,這樣他自己就可以監視另一端。我在一棵紫杉樹後藏起身,看到他那灰色的身影一直在移動,直到交錯的墓碑和樹木遮擋住我的視線。

這是一次孤獨的守夜。就在我藏起身之後,聽到遠處的鐘敲響了十二點,接著是一點、兩點。我覺得又冷又累,責怪教授給了我一件這樣的差事,也責怪自己竟然跟來。我實在是太冷也太困了,實在無法成為一個敏銳的觀察者,但是還沒有困到背叛自己信仰的程度。所以這段時間對我來說太沉悶、太痛苦了。

突然,就在我轉過身的時候,看見一個白色飛行物在距離墳墓最遠一側墓地上的兩棵紫杉樹中間移動,而同時從教授藏身的方向也出現了一個黑影,迅速地向白影方向移動。我也隨後行動起來,但是我需要繞過林立的墓碑和墳墓,在墓地中跌跌撞撞。天空中陰雲密布,遠處傳來一聲公雞的啼鳴。不遠處,就在劃分出通往墓地路徑的一排杜松樹之外,一個白色而昏暗的身影向墓室的方向飛奔過去。墓室被樹木掩映著,所以我看不到那個身影是怎樣消失的。我聽見從白色身影第一次出現的地方傳來沙沙聲,立刻跑了過去,發現教授懷裏正抱著一個小孩。當他看見我的時候,將孩子轉交給我,對我說:

“你現在滿意了嗎?”

“不。”我說,語氣聽起來似乎有些挑釁。

“你沒看見這個孩子嗎?”

“是的,這是一個孩子,但是誰把他帶到這裏來的?他受傷了嗎?”我問道。

“我們來看看。”教授說,我們迅速地離開墓地,他抱著那個熟睡的孩子。

走了一段路之後,我們進入了一片樹叢,劃著一根火柴,向孩子的喉嚨看去,那上面沒有任何的抓痕或傷疤。

“我是正確的吧?”我得意洋洋地問道。

“還好我們來得及時。”教授十分慶幸地說。

現在我們要商量怎樣安置這個孩子。如果我們將他帶到警察局,就必須解釋我們為什麽在夜裏出行,至少我們要說明是怎樣發現這個孩子的。所以最後,我們決定將他帶到石南樹叢中,當我們聽到有警察經過的時候就把孩子放到容易被發現的地方,然後我們就要盡快地回家,所有一切都進展順利。在石南樹叢的邊上,當我們聽見一個警察的腳步聲時,就將孩子放到小路上,等待著,觀察著,直到提著燈的警察發現了那個孩子。我們聽見了他的驚呼,隨後我們就悄悄地離開了。很幸運我們在“西班牙人”酒吧附近找到了一輛馬車,一路坐它進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