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米娜·默裏的日記(第5/6頁)

布達佩斯的聖約瑟夫及聖瑪麗醫院

阿加莎修女給米娜·默裏小姐的信

八月十二日

親愛的女士:

我應喬納森·哈克先生的要求給您寫信。感謝上帝、聖約瑟夫和聖瑪麗,哈克先生雖然現在仍很虛弱但恢復得很快。他已經在我們這裏治療了將近六個星期,一直高燒不退。他希望我能夠代他向您傳達他的愛意,他還讓我告訴您,我已經幫他給埃克塞特的彼得·霍金斯先生寫了信,為他的延遲而道歉,但是他所有的工作已經做完了。喬納森先生仍然需要在我們的山中療養所待上幾個星期,之後就可以回去了。他讓我告訴您,他隨身帶的錢不夠,而且他需要自己支付待在這裏的費用,這樣其他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就可以得到幫助了。

相信我。

對您充滿同情和祝願的阿加莎修女

附注

我的病人已經睡著了,我想讓您知道更多的事情。他已經告訴了我所有與您有關的事情,包括您即將成為他的妻子。祝福你們!他經受了很大的驚嚇——我們的醫生這樣說——在他精神錯亂的時候,他會說一些很可怕的話,有關狼、毒藥、血、鬼魂、惡魔以及很多我不敢說的事情。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裏,您都要十分小心,不要提到任何有關的事情來刺激他,像他這樣的病是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間被治愈的。我們早就應該寫這封信,但是我們不知道他有什麽朋友,也沒有人了解他所說的話。他是從克勞伯森搭火車來的,警衛從站長口中得知他沖進站台,大喊著要一張回家的車票。他們從他的瘋狂舉止中看出他是一個英國人,於是給了他一張列車所能到達的最遠車站的車票。

一定要注意,他需要悉心照料。他的善良和紳士風度已經贏得了所有人的喜愛。他確實正在好轉,我敢保證幾個星期後他就能自理了。但是一定要注意他的安全問題。願上帝、聖約瑟夫和聖瑪麗保佑你們永遠幸福快樂。

蘇厄德醫生的日記

八月十九日

昨天倫菲爾德的轉變非常突然和奇怪。大概八點鐘的時候,他開始變得興奮起來,而且坐下來的時候也像狗一樣嗅來嗅去。看護被他的舉止嚇壞了,但是因為知道我對他很感興趣,所以就鼓勵他說話。他通常對看護都很尊敬,有時甚至是卑屈的,但是今晚,看護告訴我他卻非常傲慢,根本不屑於和他談話。他只是說:

“我不想和你說話:你不夠資格。主人就要來了。”

看護認為他是被某種宗教的狂熱控制了。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們就必須小心提防,因為一個同時具有嗜殺成性特點和宗教狂熱傾向的強壯男人會立刻變得危險起來。兩者相結合,結果是非常恐怖的。九點的時候,我親自去看他。他對我的態度和對待看護的是一樣的。在他自大的想法中,我和看護之間根本沒有任何區別。他看上去確實像宗教偏執狂,不久他會認為自己就是上帝。對於一個全知全能的人來說,人與人之間的這種無限差異根本就微不足道。這些瘋子真是太離譜了!真正的上帝會抓緊一只麻雀以防它掉下來,但是人類名利社會創造出來的上帝卻看不出一只鷹和一只麻雀的區別。哦,人類要是能理解就好了!

在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裏,倫菲爾德變得越來越興奮。我不是假裝去監視他,而是一直在仔細地觀察他。突然間我看到他閃爍的眼神,當一個瘋子有了某種想法的時候就會出現這種眼神,通常隨之而來的就是頭和背部的抖動,這對於精神病院的看護來說再熟悉不過了。他變得安靜了,走到床邊順從地坐下,無精打采地盯著空中。我實在不知道他的冷漠是真的還是假裝的,所以努力把他的注意力轉到他一直熱衷的話題上,他的寵物。起初他沒有反應,最終暴躁地喊起來:

“它們算什麽!我一點也不在意它們。”

“什麽?”我說,“你是要告訴我你根本不在意那些蜘蛛嗎?”(目前蜘蛛是他的最愛,他的筆記本裏滿是蜘蛛的圖案。)對這個問題,他高深莫測地回答道:

“待嫁少女都在期待著成為新娘的那一刻,但是當她們真正成為新娘的時候眼中的光彩已然不再了。”

他沒有自我解釋,只是在此後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裏他一直固執地坐在床邊。

我今天晚上疲憊異常,無精打采。我只能想起露西,這是多麽不同的事情啊。我必須盡快入睡,可以借助三氯乙醛,那是當代的摩爾莆神(譯者注:睡夢之神)!我要小心不可養成依靠它的習慣。不,我今晚就不要再吃了!我已經想到了露西,將吃藥和她混在一起,這是對露西的羞辱。如果需要的話,我寧可今晚失眠……

很慶幸我下了這樣的決心,更幸運的是我能堅持下來。我在床上輾轉反側,只聽見鐘聲敲響了兩次,這時巡夜的人就從病房過來找我,告訴我倫菲爾德逃跑了。我迅速穿上衣服跑了下去,這個病人太危險了,不能讓他在外面遊蕩。他的那些危險想法可能會在陌生人身上付諸實施。看護正在等著我。他說他十分鐘前還見到了倫菲爾德,那時他透過門上的探視窗向裏望去,倫菲爾德好像正在床上沉睡。後來窗戶打碎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跑回來看到倫菲爾德的腳消失在窗戶外,因此他立刻派人把我找來。倫菲爾德仍然穿著睡衣,跑不了多遠。看護認為現在最有效的方法是找找那些他可能去的地方,而不是跟在他後面追,因為一旦出了建築物的大門,我們就再也看不到他了。他是一個塊頭很大的人,根本不能從窗戶爬出去。我已經很瘦了,通過窗戶的時候還需要看護的輔助,而且是腳先出去的,幸好窗戶離地只有幾英尺高,所以我毫發無傷地跳到了地面上。看護告訴我病人是向左方徑直逃走的,所以我拼命跑過去。在穿過樹林的時候我看到一個白影爬上了將我們這邊與那片有廢棄房子的空地隔開的高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