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米娜·默裏的日記(第2/6頁)

我俯身看她的時候,露西還熟睡著。嘴唇微微張開,呼吸不似平常那樣輕柔,而是沉重地喘著氣,就像每一次吸氣都要將肺裏的空間完全塞滿空氣一樣。就在我接近的時候,她在睡夢中伸出手,將睡衣的衣領拉近喉嚨處,同時微微顫抖著,似乎覺得冷。我將溫暖的披肩蓋在她身上,將邊緣緊緊圍在她的脖子上,害怕如此單薄的她抵受不住夜裏刺骨的寒冷。我害怕把她吵醒,但是為了把雙手騰出來扶住她,我只好用大頭針將披肩固定在她的脖子上,但是可能匆忙之間我戳到或紮到了她。漸漸地,她的呼吸平穩了很多,她再次把手放在喉嚨上,呻吟出聲。我把她小心地包裹起來,將我脫下來的鞋穿到她的腳上,然後我開始輕輕地搖她。剛開始她沒有反應,不過慢慢地她好像在夢中開始感到不安,時而呻吟,時而嘆息。時間過得飛快,因為各種原因,我想把露西盡快弄回家。我開始使勁地搖晃她,直到她最終把眼睛睜開,醒過來。看到我她似乎並沒有感到驚訝,當然,因為她根本還沒有反應過來現在身在何處。露西醒的時候總是那樣楚楚動人,即使在此時,當她身體瑟瑟發抖的時候。她因為發現自己竟然在半夜時分在一個墓園中醒來而感到驚駭,但是她仍然不會失去自己的優雅。她微微瑟縮了一下,緊緊靠著我,當我讓她立刻和我回家的時候,她沒有說一句話就站起了身,像一個小孩子那樣順從。一路走過來,我的腳都被沙礫劃破了,露西也注意到我的腳不時地瑟縮。她停下來,堅持讓我穿上鞋,但是我不肯。走到墓園外時,看到暴風雨後留下的一窪泥水,於是我就用雙腳交互抹擦,把兩只腳都塗上泥巴,這樣在我們回家的途中,即使別人遇見我們,他們也不會看到我赤裸的雙腳。

真是很幸運,回家時沒有碰到任何人。我們曾經看到一個男人在我們前面,似乎不太清醒,但是我們一直躲在門後直到他消失在一個小胡同中,或者蘇格蘭人所說的“小巷”中。我的心一直跳得很厲害,甚至覺得馬上就要昏倒了。我為露西擔心,不只是她的健康——也許她會被凍病——我還擔心她的名譽會因為這件事而受影響。我們回到家,洗幹凈腳,一起做了祈禱之後我催促她上床睡覺。她在入睡之前讓我——甚至是祈求我——不要告訴任何人她的夢遊經歷,甚至是她媽媽。剛開始我有些猶豫,但是想到她媽媽的健康情況以及這件事可能給她造成的困擾,又想到這樣一個故事會怎樣被歪曲,我才意識到保密是最好的選擇。我希望我做的是正確的。我把門鎖上,鑰匙系在我的手腕上,所以我可能不會再有困擾。露西睡得很熟,天空已經泛白,朝陽從遙遠的海面升了起來……

同一天,中午

一切正常。露西一直沉睡著直到我叫醒她,她甚至好像都沒有換過姿勢。夜晚的經歷似乎並沒有傷害她,相反似乎對她有益,因為她今天早上的氣色看起來比過去的幾個星期都好。我發現當時我可能笨手笨腳地用大頭針傷到了她,心裏感到很抱歉。傷口可能很深,因為她喉嚨的皮膚好像都被刺穿了。我肯定是刺穿了一層比較松弛的皮膚,因為她的脖子上有兩個針孔一樣的血痕,而且睡衣上也有一點血跡。當我向她道歉並為此擔心的時候,她大笑起來,拍拍我,說她甚至沒有任何感覺。幸運的是,這並不會留下疤痕,因為傷口很小。

同一天,夜晚

我們度過了快樂的一天。空氣清新,陽光燦爛,涼風習習。我們到馬革瑞夫森林中吃午餐,韋斯特拉太太駕車走馬路,我和露西則由崖邊小徑步行,我們在門口會合。我自己感到有些悲傷,因為還在想著如果喬納森在我身邊的話就真的完美了。但是我必須耐心等候。傍晚時分我們閑逛到特瑞拉斯賭場,欣賞了斯柏爾和麥肯基創作的樂曲,之後便早早回家睡覺了。露西似乎比前些時候平靜了許多,立刻就睡著了。我要像以前一樣把門鎖上,把鑰匙放好,雖然我認為今天晚上不會有麻煩。

八月十二日

我的想法是錯的,因為整個晚上,我因為害怕露西要出去而醒了兩次。在睡夢中,露西似乎因為門被鎖上了而感到急躁,她不情願地回到床上,似乎在表示抗議。我在清晨時分醒來,聽到窗外小鳥的歌唱。露西也醒了,我很高興地發現她的氣色比前一天早上還好。她舊時的歡愉似乎又回來了,她走到我身邊,依偎著我,告訴我有關阿瑟的事情。我告訴她我有多擔心喬納森,她也試圖安慰我。是的,她的話起到了一些作用,因為雖然同情不能改變事實,但能夠使事實更加容易被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