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九指 The Bloody-Nine(第3/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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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羅根大叫一聲,一根棍子砸在他胳膊上,另一根砸在肩膀,還有一根砸在身側。他退了幾步,半跪在地,盡力推開對手。他聽見菲洛在身後某處尖叫,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疼痛,眼前的攻擊就夠他忙活了。

什麽東西打中了腦袋,令他倒向一旁的座席。他臉朝下摔倒,前排長椅砸中胸口,擠出了肺裏的空氣。鮮血順著頭皮淌到手上,流進嘴裏。他鼻子挨下這一擊,眼睛酸酸的,指關節破了皮、鮮血淋漓,衣服更是殘破不堪。他躺了一會兒,收束全身力氣。長椅後的地上放著一條長長的厚木板。他抓住木板一端,發現木板有些松。他將木板拽向自己。手裏有家夥的感覺真好,沉甸甸的。

他猛吸一口氣,更加使勁,並微微試了試手腳有無問題。都沒斷——可能鼻子斷了,反正遠非第一次了。後方傳來腳步聲。緩慢的腳步聲,毫不著急。

他起身的動作很慢,故意顯得很迷糊。然後,他突然大叫著轉身,高舉木板拍去。隨著一聲巨響,木板砸在一個面具人的肩上,斷成兩截,其中一半飛出草坪,摔到遠處。面具人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哀號,倒在地上,雙眼緊閉,一手捂脖子,另一只手徒勞地晃蕩著,木棍從指尖松脫。羅根舉起剩下那截木板,照對方的臉狠插下去,把面具人的腦袋插進了草地裏。面具幾乎碎裂,鮮血汩汩而出。

他眼前大亮,似乎腦袋炸開了。羅根晃了幾步,頹然跪地。有人打在他腦後,打得相當重。他搖晃了一會兒,努力支撐才沒趴在地上。模糊的視野清晰起來:紅發女就在他面前,高舉棍子。

羅根猛地起身撞向那女人,抓住她胳膊,半扭半靠著她。他耳朵嗡嗡作響,全世界瘋狂地旋轉,他們跌跌撞撞,在圓形草地中間來回,像兩個醉漢爭奪酒瓶一樣拉扯著棍子。他感到她用另一只手狠揍他身側,拳頭正中肋骨。

“啊——”他咆哮一聲,但腦袋更清醒了。她只有他一半體重。於是他將她握棍子的手扭到身後。她又揍了他一拳,這次打在臉側,令羅根眼冒金星,但他馬上抓住她另一只手腕,也扭到身後。然後他拉著她向後彎下身,一直彎到他膝蓋下方。

女人掙紮踢打著,眼睛憤怒地眯成一線,但羅根制住了她。他從糾結的肢體中抽出右手,高舉握拳,砸進她的肚子。她低低地嗚咽了一聲,瞪大眼睛癱軟下去。羅根把她甩開,她爬了一兩步,摘下面具,朝草地吐了起來。

羅根也站立不穩,甩了甩頭,吐出嘴裏的血和土。除開嘔吐連連的女人,圈子周圍還有四個倒下的黑色身影。菲洛不斷踢著一個,那人嘴裏不時發出輕聲呻吟。菲洛被血染紅的臉上掛著微笑。

“我還活著。”羅根自言自語,“我還……”拱門外來了更多黑衣人。他一轉身,差點摔倒。更多的人。另一邊又出現了四個。他們被包圍了。

“跑啊,粉佬!”菲洛沖過他,跳上第一排長椅,然後是第二排,第三排。她邁著大步在長椅間穿梭。瘋了。她要踩著椅子去哪兒?紅發女吐完了,爬向掉在地上的棍子。其他人也很快圍攏,現在人數比之前更懸殊。菲洛已跑了四分之一,且無絲毫放慢跡象,她從一排長椅跳向另一排長椅,踩得木板咯咯作響。

“見鬼。”羅根跟上她。邁過十幾排長椅後,腿又開始疼了。他放棄了跳躍,改成相對輕松的攀爬。翻過椅背時,他看到面具人們在後面窮追不舍、指指點點、互相高喊,在座位間四散開來。

他慢了下來,每條長椅都像座小山。最近的面具人離他只剩幾排了。他艱難地向上爬,越爬越高,血淋淋的手抓住木頭,血淋淋的膝蓋劃過木頭,呼吸聲在腦袋裏回響,皮膚被汗水和恐懼紮得生痛。前方突然空空如也——他趕緊刹住,喘息著揮舞雙臂,幾乎要從這令人目眩的高處掉下去。

他接近看台後建築群高高的屋頂了,後排座椅大部分已被拆掉,只剩下支撐架——一根根矗立的木樁,以狹窄的橫梁相連,中間是大片大片的虛空。他看菲洛從一根木樁跳向另一根木樁,又奔過一條搖搖晃晃的木板,毫不在意令人頭暈目眩的高度,跳上了遠端的平屋頂。好長一段路啊。

“見鬼。”羅根搖搖晃晃地踏上最近的橫梁,伸開雙臂保持平衡,慢得像個老頭。他的心怦怦直跳,猶如鐵匠的錘子砸在鐵砧上,激烈的攀爬讓他的雙膝酸軟無力,不斷抽搐。他努力忽略身後追趕和叫喊的聲音,專心盯著凹凸不平的橫梁表面,但他沒法不去看橫梁下的蛛網,以及下方遙不可及的地面上似乎極小的地磚。實在是太高了。

他顫巍巍地踏上一段還算完整的走道,嘩啦作響地跑向另一端。他費力地抱住頭頂一根橫梁,用腿夾緊,一邊挪屁股一邊低聲自言自語:“我還活著。”一遍又一遍。最近的面具人已踏上那條走道,朝他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