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為己 Each Man Worships Himself(第4/5頁)

“而我,難道不是一直在追隨你嗎?一直,哪怕違背自己的良心?”

“難道我帶你走錯過嗎?”

“這還要拭目以待。你是大師兄,巴亞茲,但你不是尤文斯。我可以質疑你,紮卡魯斯也可以——他肯定比我更不喜歡這主意,甚至說得上厭惡。”

“我是迫不得已!”

“但跟以前一樣,付出代價的依舊是其他人。那個北方人,九指,他能跟鬼靈對話?”

“對。”菲洛皺眉。鬼靈?那個九根手指的粉佬看起來甚至不能跟正常人對話。

“等你找到種子,”門後又傳來余威的聲音,“你要菲洛來拿它?”

“她有血脈,總得有人來拿吧。”

“當心,巴亞茲,當心,要知道我對你知根知底。你必須向我保證,得遂所願之後,也要護她周全。”

“我會保護她,比對親生孩子還用心。”

“比你對鍛造者的孩子還用心,我就知足了。”

長久的沉默。菲洛揉搓著下巴,思索聽到的話。尤文斯、坎迪斯、紮卡魯斯——這些怪名字毫無意義。還有,什麽樣的種子會將世界燒成灰?她唯一確定的是,她一點都不想卷入其中。她要回南方,用她能理解的武器去和古爾庫人鬥。

門突然打開,兩個老頭走了出來。他倆的外貌真可謂天差地別:一個是黑皮膚,個子高挑,身材瘦削,留著長發;另一個膚色蒼白,體態沉重,頭頂光禿。菲洛狐疑地打量著他們。白老頭率先開口:

“菲洛,我向你提議——”

“我不會跟你走,該死的粉佬。”

禿子臉上浮起一絲怒容,但一閃而過。“為什麽?你還想幹什麽呢?”

菲洛不假思索地答道:“復仇。”這是她的使命。

“啊,我明白了。你恨古爾庫人?”

“對。”

“你要他們為對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對。”

“為奪走你的家庭、你的人民和你的國家付出代價?”

“對。”

“以及把你變成奴隸。”他輕聲說。菲洛瞪著他,不明白他為何如此了解她,也思忖著要不要再給他一拳,“他們洗劫了你,菲洛,他們洗劫了你,偷走了你的生活。我要是你……我要是經歷過你的遭遇……哪怕整個南方血流成河也無法讓我滿意。我會殺死每一個古爾庫士兵。我要看到所有的古爾庫城市付之一炬。我要目睹他們的皇帝被裝進籠子,掛在他自己的宮殿前慢慢腐爛!”

“沒錯!”她嘶叫道,臉上露出兇殘的笑容。他說出了她的夢想。余威從沒說過這些——或許這老禿子沒那麽糟。“你說得沒錯!所以我必須回南方!”

“不,菲洛,”禿頂粉佬咧嘴笑道,“你根本沒意識到我給了你什麽樣的機會。皇帝並非坎忒人真正的統治者,他外表強大,其實不過是個傀儡,幕後操縱他的人名叫卡布爾。”

“先知。”

巴亞茲點點頭:“如果你被砍傷,你是恨傷你的刀呢,還是恨揮刀的人?皇帝,古爾庫帝國,都不過是卡布爾的工具。菲洛,流水的皇帝,鐵打的先知。他在皇帝們背後私語、建議、命令。他才是你的仇人。”

“卡布爾……沒錯。”食屍徒們也說過這個名字。卡布爾。先知。眾人皆知,皇帝和總督們的宮殿裏到處都是祭司。他們像蟲子一樣成群結隊,在城市、村莊和軍隊裏,四處散布謊言。私語、建議、命令。余威不高興地皺起眉,但菲洛知道老粉佬說得沒錯。“沒錯,我都看到了!”

“幫我,就是幫你自己復仇,菲洛。真正的復仇不是殺一個或十個兵,而是殺他幾千、幾萬個!或許連皇帝本人都能殺,誰知道呢?”他聳聳肩,轉身欲走,“當然,我不強迫你。你可以回惡土——躲躲藏藏,東奔西跑,像老鼠一樣在沙漠裏苟延殘喘。如果你覺得這樣足夠了,如果你要的復仇只有這些,那就去吧。別忘了,食屍徒正在抓你,卡布爾的孩子們想抓你。沒有我們,他們遲早會得手。何去何從你自己挑。”

菲洛皺起眉。這些年,她在荒野中東奔西跑,浴血拼殺,卻幾乎一事無成。這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復仇。而且若非碰到余威,她已不在人世了。埋骨黃沙,葬身食屍徒之腹,抑或掛在皇帝宮殿前的籠子裏。

慢慢腐爛。

她沒法說不,但她不想就這樣答應下來。這老頭知道用什麽來誘惑她,而她討厭被別人控制。

“我會考慮考慮。”她說。

禿頂粉佬臉上再次閃過一絲怒火,但很快又掩飾掉了:“那就考慮考慮吧,但別想太久。皇帝的軍隊正在集結,時不我待。”他帶其他人離開屋子,留下余威和她單獨在一起。

“我不喜歡這些粉佬。”她的聲音大得讓走廊裏的老頭能聽到,然後她放低聲音,“我們必須跟他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