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 Questions(第3/7頁)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魯斯猛地擡頭,臉上重又充滿希望。該死,千萬別是現在!弗羅斯特走到門前,拉開一條縫,有人對他說了什麽。門又關上了。弗羅斯特俯身湊著格洛塔耳語。

“系特弗拉。”刑訊官含糊不清地咕嚕,格洛塔知道門外是塞弗拉。

主審官知道了?格洛塔微笑著點頭,就像聽到了好消息。魯斯的臉微微一沉。一個專司走後門鉆營的人怎會突然控制不住情緒?然而格洛塔知道原因。若陷入無助絕望的境地,聽憑絕不會發慈悲的對手隨意擺布,的確很難保持鎮靜。誰比我更了解這種滋味?他又嘆口氣,用仿佛厭倦一切的語氣問:“招不招?”

“不!”犯人那雙小眼睛裏重新閃現出剛硬神色。他回瞪格洛塔,面如止水,吞了吞唾沫。驚喜,真是個驚喜。我們才剛開始呢。

“討厭那顆牙嗎,魯斯?”格洛塔對牙齒的了解太全面了,他自己的牙給他上了最好的一課。或是最差的,端乎怎麽看。“我必須失陪一會兒,我要好好考慮下你那顆牙,仔細想想怎麽利用。”他抓住手杖,“希望你也考慮考慮,想想那顆牙,衡量清楚,畫不畫押。”

格洛塔緩慢起身,抖了抖麻木的左腿:“也許直截了當揍你一頓,你會考慮得快一點,我讓你跟弗羅斯特刑訊官待上半小時。”魯斯的嘴一下子張得老大,卻說不出話。白化人毫不費力地將胖子連人帶椅一道搬起,慢慢翻轉過去:“他最擅長這個。”弗羅斯特取出一副破舊的皮手套,仔細套進寬大的白皙雙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套。“你什麽都想要最好的,不是嗎,魯斯?”格洛塔朝門口走去。

“等等!格洛塔!”魯斯拼命扭頭,哭號著,“等等我——”

弗羅斯特刑訊官用戴上手套的手緊捂住胖子的嘴,另一只手推了推面具。“系系系……”他說。門“哢”一聲關上。

塞弗拉倚在走廊墻上,一只腳向後蹬著墻。他一邊透過面具吹出不成調的曲子,一邊用手撥弄長發。格洛塔出門時,他立刻挺直身,微微鞠躬,眼睛顯出他正在笑。他總在笑。

“卡萊尼主審官想見你。”他用稀松平常的語氣說,“我覺得他沒這樣生氣過。”

“塞弗拉,你這賤人,你肯定嚇到了。拿到箱子沒?”

“拿到了。”

“從裏面取了些給弗羅斯特?”

“取了。”

“也為自己老婆留了一份?”

“哦,當然。”塞弗拉說著,眼裏笑意更甚,“我當然會特別關照自己的老婆——如果我有老婆的話。”

“很好。我得趕緊回應主審官的召喚。要是五分鐘後我沒出來,你就帶著那個箱子進來。”

“擅闖主審官辦公室?”

“闖進來給他一刀,我也不在乎。”

“好吧,審問官。”

格洛塔點點頭,轉過身去,旋即又轉回來:“你不會當真給他一刀,對吧,塞弗拉?”

刑訊官眯眼笑笑,把閃著寒光的刀收入刀鞘。格洛塔朝天花板翻個白眼,一瘸一拐地走開。手杖敲在地磚上,左腿刺痛洶湧。噠,噔,痛。正是他走路的節奏。

***

主審官辦公室位於地上的審問部本部,房間寬大,陳設豪華——一切都顯得太誇張、太奢侈了。一面精雕細琢的大窗占據了大半個木墻,將下方庭院精心修葺的花園盡收眼底。一張幾乎同樣大的華麗桌子擺在出自溫暖異國、色彩斑斕的地毯中央。宏偉的石壁爐上,掛著一顆來自冰冷北方的猛獸頭顱,壁爐的火虛弱地跳動著,奄奄一息。

然而卡萊尼主審官能讓這個辦公室顯得狹小無趣。他是個魁梧的老人,年近六十但氣色紅潤,頭發稀疏,兩鬢的白色絡腮胡卻異常茂盛。即便在審問部內部,他也算頗有權威。

然而格洛塔不是他的人,兩人對此心知肚明。

桌子後方擺著一把華麗大椅,主審官卻在一旁踱來踱去,揮手大叫。格洛塔坐的椅子無疑也很名貴,但顯然是為了盡量使主人不舒服而設計的。無所謂。我什麽時候舒服過呢?

把猛獸的頭換成主審官的頭掛在壁爐上,會是怎樣光景?主審官責罵他時,他以此自娛。這個大蠢蛋跟他的壁爐沒兩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若有一天能審問他,他會是什麽反應?我要從他可笑的絡腮胡入手。然而審問官臉上掛著認真謙恭的表情。

“你這次越界得過分了,格洛塔,你這瘋瘸子!布商公會要是知道你幹的好事,絕對會剝了你的皮!”

“我試過剝皮,有點癢癢。”該死,閉上嘴,保持微笑。愛吹口哨的混蛋塞弗拉怎麽還不來?我出去就剝了他的皮。

“哦,沒錯,很好,好極了,格洛塔,敢當面嘲笑我了!看看你列的罪名,逃避國王的稅收?”主審官向下怒視他,絡腮胡根根豎立。“逃稅?”他尖叫著,唾沫濺了格洛塔一臉。“有誰幹凈?布商公會、香料公會,個個脫不了幹系!每個他媽有船的都撇不清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