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指月院奸夫會淫婦 雜庫中眼代捕戍孝

再說泡雪奈四郎奸計未能得逞,反遭木工作的辱罵,盛怒之下攜鳥槍追出大門擊斃了木工作。這時申時已過,奈四郎所住的百余平米的宅邸,是在躑躅崎城外的口袋巷內,來往的行人稀少,無人得知,因此奈四郎的奴仆媼內和內,很快將木工作的屍體掩藏起來,並沖洗凈了血跡。真是惡人手下有忠仆,這媼內和內心地也不亞於其主,好事不做,壞事做盡,是殘忍的歹徒。這一天幹得很麻利,直到後來還被主人誇獎,說他們幹了件好事。

卻說猿石村的四六城木工作的家人,直到那日夜闌更深,還不見主人回來,濱路等得十分焦急。她一宿沒有合眼,心想究竟出了何事?直到天明還是沒有音信。夏引也深感不安,派人到奈四郎處去問:“昨天到府上去的木工作,到您那裏去了嗎?”等了兩個時辰,那人回來說:“到泡雪大人府上去問,回事的說,木工作在申時到此,不久便辦完事,至今如未回府,也許在途中被狐狸魅住了,實令人擔憂。說再到別處去尋吧。”夏引聽了回報說:“如此我倒想起來,在途中有個買木材的,也許一同上山了。那麽出來介,你趕快去伐木屋看看!”出來介領命掖起衣襟就往外走。在太陽西下的時候,也匆匆地回來說:“老爺沒到伐木屋和山林中去,我在那裏找了一遍,沒有找到。”眾人聽了皆十分驚訝,議論紛紛,不知究竟出了何事。濱路噙著眼淚問母親說:“這可如何是好?”夏引也毫無辦法。這時信乃也聽到了消息,驚問夏引,結果與奴婢們所說的一般無二。他面露驚異的神色說:“何不趕快告訴村民分頭去找?再如此議論下去,將後悔莫及。趕快!趕快!”他這一催促,夏引才慌了神兒。往這往那派人去送信。村民們聽到此事也很吃驚,或五個,或十個,陸續地都聚集前來,分作幾隊,手中拿著鑼鼓,從黃昏便到四面八方去尋找木工作。四六城家中的小廝與伐木工為一隊,猜測可能去的地方,前去尋找。

直至次日天明還不見小廝們回來,信乃為聽取消息到村頭去了。濱路心情不暢,披著衣裳還在躺著。女婢們接連兩夜都沒睡好,十分疲憊,所以怎麽召喚也沒一個起來的。夏引獨自著急,嘴裏嘟噥著,心想:“這時要留神,注意偷兒。”於是她打算將方才打開的後門鎖上,便從廚房門出去,繞過盛東西的庫房來到房後。這時有個蒙面歹徒站在後門附近,看見夏引忙將蒙臉的手巾拿掉。一看不是別人,乃是奈四郎的奴仆媼內。媼內先往四下看看,然後從懷裏掏出封書信,遞給夏引小聲說:“詳情俱在信中。大人說有萬分火急的秘事,須同你面談。請你在今日未時,去石禾的指月院,在該處等著,不要錯過時間。”夏引點頭道:“這我自然會去。但是昨天把主人丟了,所以從昨夜就派小廝們出去尋找,至今還未回來,沒人看家。不管怎麽樣,你告訴大人我一定去,現在也無暇找筆寫回書。你來的時間正好,不期而遇地說了話。人們就要回來,被他們看見多有不便,快快回去吧。”媼內領命道:“那麽就請您到那裏去吧!”他又叮嚀了一句,將手巾又蒙在臉上趕忙回去。夏引目送片刻,將後門關上,在庫房的夾道把信封拆開,讀完撕碎了,包塊小石頭,揉搓成一團扔到旁邊的水溝裏。待她回到屋內時,出來介等昨夜一個通宵到處白找了一遍,隨著前去迎接的信乃搖搖擺擺地回來了。接著那幾隊村民也都回來,遺憾未能找到,吵嚷著向夏引回報說:“今天再重新派人去找吧。那時要求神佛保佑。請您相信神佛。”眾人皆如此安慰,沒到裏邊去,就在門前告別各自回家了。

這時已近晌午,夏引只想著與奈四郎約會的時間,但一點也未露神色。她走近濱路的枕邊說:“從昨晚就派人分頭去找,但仍不知你父親的去向。在躑躅崎的十字街,聽說有個奇怪的算卦先生,現想去那裏問問你父的安否。然後順便去石禾,想到那裏有名的八幡宮去祈禱。你要留神家裏的東西。”濱路聽了坐起來說:“父親大人已失蹤三日,至今還未聽到喜訊,說不定已掉到河裏沒命了。但是連屍首都沒發現,也許被神佛領走不見了。女孩子只能這樣瞎惦著,一點也沒用。”說著她嗚咽地抽泣起來。夏引厲聲申斥道:“別說那些不吉祥的話。整天哭哭啼啼的,沒回來的人就能回來嗎?好好看家吧!”她趕忙換上衣裳,告知信乃和出來介等托他們看家,急忙走出家門,去往石禾。

卻說甲斐州的石禾村〔今作石和〕 位居八代郡。這個地方古時屬山梨郡。有說自武田大膳大夫信光以來,就在石禾鄉建造城堡,住在那裏。在信光後的第十代主君刑部大輔信綱時,遷至躑躅崎。又有一說是在信綱之父信昌時,在躑躅崎建新城,從石禾移居於此。然而石禾城的舊跡今已不見,難以確定。而且遷移的時期,兩說也不一致。姑從後說,在此書中認為信昌父子,當時住在躑躅城。另外叫作猿石的地方,今已改名,知道該處地理的人,自然一看便知。閑話休提,這時在石禾鄉的盡頭,有座稱之為指月院的狹小禪刹。住持的老僧,最近圓寂,繼任的住持是位道高德重的法師。每日鳴錫捧缽,到近鄉去化緣,每人一文錢,多了不收。站在門前看到村民夫婦口角打罵,或在途中遇見惡少年無故殺生,定要加以制止,諭之以現世現報、輪回報應之理,從而使愚昧的夫婦和解,使生物得救。此等事跡很多,所以人皆感謝景仰,稱之為活菩薩。然而該寺是前後兩代的新廟,墳墓也無累世的施主,所以住持只得每日出去遊歷,從事化緣,白天很少在院中,這樣來參拜的人也就不多,院內顯得甚是寂寥。只有一個男仆和年僅十四五歲的小沙彌看廟和做飯打水。小沙彌有時也跟著住持出去,所以白天廟中就好似無人一樣。然而住持素有俗緣,常留他鄉之客。雖有人逗留很久,但他們也多晝出晚歸,無人知有住客,所以戲稱指月院為晝無住院。泡雪奈四郎預知指月院的情況,所以今日清晨給夏引送去密書,約定在那裏相會。他計算著時間出了府門,只帶媼內一個隨從,往那廂而去。到了廟門前坐在賣花的茶館內等著,只見前面來個女人,正是夏引。媼內趕快出去揚手相招。夏引走進來,只是滿面堆笑地說;“您來得早啊!”便圍坐在一張桌旁,喝了一杯茶。奈四郎對媼內說:“你把茶錢付了。”他說著先走出去。夏引將頭巾往下系系,稍後也站了起來。媼內數了十四五文錢遞給店主,趕忙系好錢包,跟在已經走出去的主人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