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之時終於到了。

雖然告別總是令人悲傷,但埃齊奧畢竟有重要的任務在身,必須盡快離開。他在阿克養好了身子也攢足了氣力——他強迫自己安靜地養傷,因為他知道,如果身體有恙那麽這趟任務將很有可能是去送了人頭而已。謝天謝地,他這次遇到的是阿爾·薩拉博這個豪爽漢子,要不是他,那麽事情肯定會大不一樣了。要是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守護天使,那麽那家夥應該是其中的一位(雖然外形差了點)。

事實上,那個與他不打不相識的大塊頭海盜並不僅僅是個救命恩人。阿爾·薩拉博的家族成員遍及整個阿克,而他們都對自己的兄弟(或者是妹夫或表親)的救命恩人表示了感激之情。當然,阿爾·薩拉博對於他在安南先生的船上的遭遇只字不提,埃齊奧也樂於為他維護這個面子。但是對於兩人從拉納卡的逃出戰嘛……自然是被他吹上了天。

“你們知道當時有多少人嗎?五十個人哪!”阿爾·薩拉博口若懸河,一開口就把那些威尼斯守夜人的數量翻了十倍。他的那些個兄弟目瞪口呆,居然被這漏洞百出的故事給完全唬住了。還好他沒吹出一句我們跟海怪大戰了一番,埃齊奧無奈地想到。

但有一件事不是吹出來的,那就是阿爾·薩拉博的家人警告埃齊奧說,他會在旅途上遭遇重重危險。他們苦口婆心地勸說埃齊奧帶上一隊衛隊共同上路,但是埃齊奧婉拒了這一好意。想起他定然會面對的那些事情,他還是寧願自己一個人上路。

在阿克逗留的這段時間裏,埃齊奧抽出時間給妹妹寫了一封長信。他小心地選擇措辭,因為說不定這會是他最後一次與妹妹聯系了:

阿克

1510年11月20日

親愛的妹妹克勞迪婭:

我已經在阿克待了一個禮拜了。雖然目前一切都好,但我已做好了最糟的打算。這裏的人們很熱情,我的食宿完全不需要發愁。他們提醒我說,前往馬斯亞夫的路上遍布雇傭兵與強盜,我最好能小心點。至於這意味著什麽,我現在不想去考慮。

十個月之前當我從羅馬出發時,我的心中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完成父親未竟的事業。在那封早在我出生之前就已寫就的信中,他提及了阿泰爾導師曾在那個城堡中建造了圖書館一事。是的,那會是一個充滿了知識的聖地。

但是當我抵達之後,我究竟會找到些什麽?誰會在那裏等著我?或許是一群殘忍的聖殿騎士,那是我最擔心的。也或許什麽都沒有,只有凜冽的寒風?馬斯亞夫已被刺客們拋棄了300多年,它還會記得我們嗎,它還會歡迎我們嗎?

呵……我已經厭倦了戰鬥,克勞迪婭……但這不是因為我累了,而是因為我們的奮鬥似乎只是……讓世界更混亂罷了。如今我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解答,所以我要去那裏尋找答案。如果我能獲得偉大導師的智慧,那麽我或許就能真正懂得我們戰鬥的意義,以及我們在世上的真正位置。

如果我出了什麽事,親愛的克勞迪婭……如果我的技能辜負了我,如果我的雄心讓我步入歧途,那麽你一定不要為我報仇,相反,你要繼續去探求真理,這樣大家才都會受益。我不過是千千萬萬凡人中的一員,世界並不會因我的離去而受到什麽損失。

你的哥哥

埃齊奧·奧迪托雷·達·佛羅倫薩

雖然阿爾·薩拉博正忙於準備新的冒險,但他也為埃齊奧找來了整個阿克城最好的醫生、最好的裁縫、最好的廚師甚至最漂亮的女人。現在他的武器磨礪一新,衣服也洗了個幹凈,就連破損的地方也修補得像新的一樣。

當離別的那天到來時,阿爾·薩拉博又為他送來了兩匹壯馬:“這是我叔叔的禮物,他親手喂養大的,但我的生意用不到他們”。這是兩匹壯實的阿拉伯矮種馬,身上綁著柔軟的皮具以及做工精良的馬鞍。埃齊奧再次婉拒了護送的請求,但他還是收下了主人送來的那些裝備——畢竟他接下來要穿越的是昔日十字軍建立的耶路撒冷王國故地,所以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現在,旅途中的最後一段路程就在面前了。他不知道前面等待他的究竟會是什麽,唯一所知的是,這是一段旅途,而它必須得到完成。

“願你們的上帝保佑你,埃齊奧。”

“也願真主庇護你,朋友,”埃齊奧握著大塊頭海盜的手禮貌地回答道。

“我們會再見的。”

“嗯,一定。”

他們兩人都不知道這個約定是否真的能實現,但真誠的言語不容置疑。這有什麽關系呢?對方的眼中流露的是同樣的友誼,只要這樣就足夠了。

埃齊奧轉身騎上了其中那匹較高的褐馬,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座城市,就此一路北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