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阿爾諾·多裏安的日記

1794年9月12日

我想現在應該由我把故事繼續講下去了。就從這裏講起吧:第二天,我在聖殿和她碰頭的時候,她的臉色蒼白憔悴,而我現在知道了原因。

在一百多年前,人們仿效羅馬的萬神殿建造了瑪雷聖殿。在聖殿的拱門後方,聳立著風格獨特的穹頂與高墻。進出聖殿的只有不時穿過側門、裝滿了幹草的貨車。

埃莉斯立刻提出分頭行動,但我有些猶豫:她的眼神有點不對勁,就好像缺了點什麽,就好像一部分的她已經不在了。

我想,從某種角度來說,我是正確的。當時的我以為那只是決心和專注,而從她的日記的記述來看,我有這種看法也無可厚非。埃莉斯或許下定了決心,但我不認為她相信自己會死,只是覺得自己必須在今天殺死熱爾曼。

或許她用心靈的平靜吞沒了恐懼,卻忘了有時候,無論你有多堅決,無論你的搏鬥技巧多麽出色,真正讓你活下來的卻是恐懼。

我們分頭尋找進入聖殿內部密室的方法,而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如果你有機會殺掉熱爾曼,”她說,“就好好把握。”

我的確發現了機會。我發現他站在昏暗的聖殿內部,被支柱和潮濕的灰色石墻包圍在中央。

我的機會來了。

但他的身手太快了。他的手裏還有一把擁有離奇力量的劍。過去的我多半會放聲大笑,說這肯定只是障眼法。但現在的我經歷了很多事,知道不該去嘲笑自己不理解的東西。熱爾曼拿著的那個古怪的發光物體似乎能釋放出強大的能量束,就像是憑空變出來的一樣。它不但在發光,還迸射出著火花。不,這把劍並不可笑。

它再次噴出火花,將一股仿佛有自己意志的能量束朝我投來。

“噢,原來是刺客叛徒回來了,”熱爾曼喊道,“拉圖什停止上交貢金的時候,我起了疑心。你已經成為我的心腹大患了。”

我飛快地跑出藏身處,躲到一根圓柱後面,我的袖劍在昏暗的聖殿裏閃爍微光。

“我猜羅伯斯庇爾的事也跟你有關?”他說著,和我擺出對峙的姿勢。

我笑了笑,算是默認。

“沒關系,”他微笑著說,“他的恐怖統治已經發揮作用了。金屬已經冶煉成型。淬火只會固定它的形狀而已。”

我沖向前去,刺向他的武器,但目的並非是擋開攻擊,而是破壞那把劍。因為我明白,如果能設法解決他的劍,這場搏鬥或許就會對我有利。

“何必這麽固執?”他嘲諷道,“為了復仇?貝萊克對你的洗腦這麽徹底,讓你直到現在還在遵從他的命令?還是為了愛?是拉·塞爾的女兒讓你轉變心意了?”

我的袖劍正中他的劍身,而那把劍放射出仿佛帶著憤怒和痛苦的光芒,就像是受了傷。

即便如此,陷入防守的熱爾曼仍舊能駕馭它的力量,而且這次的方式就連我也難以置信。那把劍放射出龐大的能量,將我的身體向後甩去,在地板上留下一塊焦痕,熱爾曼的身影卻徹底消失了。

聖殿的深處傳來一聲巨響,那響聲在石墻間回蕩,而我爬起身來,朝著那個方向走去,爬下一條潮濕的樓梯,最後來到了墓穴裏。

埃莉斯從我左方的黑暗中走了出來。很聰明。要是再早個幾秒,我們就能前後包夾熱爾曼了。

——我現在才意識到,這些瞬間——這些幾秒鐘的差別——雖然看似微不足道,卻決定了埃莉斯的命運。

“發生了什麽事?“她說著,看向焦黑變形的墓穴拉門。

我搖搖頭。“熱爾曼的手裏有某種武器……我從沒見過類似的東西。他從我手裏逃脫了。”

她幾乎看都沒看我。“他沒有從我這邊跑過去。他肯定還在下面。”

我懷疑地看了她一眼。但盡管如此,我們還是舉起武器,走下最後幾級台階,進入墓穴。

墓穴空無一人。但這兒肯定有暗門。我在周圍摸索起來,隨後在石塊之間找到了一根拉杆,向下一拉,接著後退幾步,看著暗門伴隨著低沉的摩擦聲滑向一旁,露出前方那座寬敞的拱頂石室,圓柱和聖殿騎士的石棺隨處可見。

熱爾曼就在裏面。他背對著我們,我這才意識到,他的劍不知怎麽已經恢復了力量,而他正在等待我們。這時候,我身邊的埃莉斯怒吼一聲,跳向前去。

“埃莉斯!”

果然,就在埃莉斯向他撲去的那一刻,熱爾曼猛地轉過身來,揮了揮那把光芒閃耀的劍,一條蛇形的能量束便迸射出來,迫使我們俯下身,尋找掩護。

他大笑起來。“噢,德·拉·塞爾小姐也回來了。真是讓人感動的重逢啊。”

“躲著別動,”我低聲對埃莉斯說,“讓他繼續說話。”

她點點頭,蹲伏在一口石棺後面,揮手示意我離開,與此同時朝熱爾曼大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