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就在阿泰爾將阿巴斯父親死亡的真相告訴他之後,第二天早上,阿巴斯變得前所未有的安靜。不管阿泰爾說什麽他都沒有反應。兩人在沉默中吃過早餐,就連宿舍管理員也對二人陰沉的順從感到驚訝不已。之後,他們來到阿爾莫林的書房,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好。

阿爾莫林可能注意到兩個孩子的反常,但他什麽也沒說。或許從他個人角度而言,兩個孩子難得注意力這麽集中,這反倒令他有些高興。又或許他以為這不過是他們小朋友之間常有的拌嘴吵架罷了。

可阿泰爾卻一直坐立難安,心中百感交集。為什麽阿巴斯不說話?為什麽他對阿泰爾告訴他的事情毫無反應?

於是,在那一天晚些時候,趁兩人像往常一樣去訓練場的空档,阿泰爾打算找阿巴斯問個明白。可是意外卻發生了。雖然他們平常也總在一起練劍、對打,可今天阿巴斯卻突然提議不用平時訓練用的木劍,而用畢業後才可以拿起的真劍。

聽到這話他們的指導員拉比勃似乎很高興。“不錯,不錯,”他拍手說道,“不過切記,點到即止,切不可流血傷人。可以的話,最好不要給醫生添麻煩。這不僅是對你們的身手,更是對自制力與謀略的測試。”

“謀略,”阿巴斯說,“那再適合你不過了,阿泰爾。你這個詭計多端、陰險狡詐的小人。”

這是他今天對阿泰爾說的第一句話。道出的同時,眼神中更是充滿了露骨的輕蔑與憤恨。阿泰爾明白,他們之間再也回不到從前了。他看著拉比勃,想要懇求他不要同意這次競賽。可對方卻愉快地躍過方形訓練場四周的欄杆,似乎在渴求著真正的戰鬥。

兩人各就各位站好。面對阿泰爾的哽咽,阿巴斯只是惡狠狠地盯著他不放。

“兄弟,”阿泰爾開口道,“我昨晚說的,我——”

“別叫我兄弟!”阿巴斯的怒吼在訓練場上回蕩。他以阿泰爾從未見過的姿態,氣勢洶洶地沖了上來。盡管他已經氣到咬牙切齒,但阿泰爾依然看見他眼角的淚水。這裏面飽含的不僅僅是憤怒,阿泰爾明白。

“不,阿巴斯。”他拼命抵擋住對方的攻擊,極力解釋。阿泰爾瞥了眼左側,教練的臉上已經出現費解的神情——他並不知道是什麽讓阿巴斯如此暴怒,也不清楚兩人為何突然敵對起來。又有幾名刺客朝訓練場這邊趕過來,他們顯然是被阿巴斯的嘶喊聲吸引了過來。駐地入口處的防禦塔樓上,幾個人影出現在窗戶旁。不知道阿爾莫林是不是也在看……

阿巴斯將劍鋒對準阿泰爾猛刺過去,逼得阿泰爾閃向一邊。

“夠了,阿巴斯……”拉比勃斥責道。

“他要殺我,教練。”阿泰爾大喊。

“別玩了,孩子,”聽得出來教練並沒有將他的話當回事,“放心,你兄弟做過承諾。”

“我可不是!”阿巴斯一邊進攻一邊說道,“他的!”男孩的話被其野蠻的攻勢斬斷,“兄弟!”

“我告訴你是想幫你。”阿泰爾喊道。

“不!”阿巴斯嘶吼著,“你撒謊。”說著,他再次發動進攻。一時間金屬的碰撞聲不絕於耳。阿泰爾被迫接連後退,忽然腳下一晃,幾乎跌向身後的圍欄。更多刺客趕過來,有的密切關心局勢,有的只想來找點樂子。

“防守,阿泰爾,防守。”拉比勃一邊叫嚷,一邊愉快地拍著手。阿泰爾揚起手中的寶劍,駁回阿巴斯的進攻,然後將其再次逼回到訓練場中心。

“我說的是事實。”兩人的劍抵在一起,趁著彼此靠近,阿泰爾低聲吼道,“我告訴你真相只是想結束你的痛苦,正如我也想結束我自己的痛苦。”

“你說的謊只給我帶來了恥辱。”阿巴斯說著,後退幾步穩住身形,接著按照他們平時學的那樣,屈身向後揚起一只手臂。阿泰爾看到對方手中的劍在顫抖。

“不!”阿泰爾奮力哭喊,結果卻無濟於事。他只能在阿巴斯刺過來的同時,向後跳去躲開他的攻擊,卻不能阻止他的仇恨。就在這時,阿巴斯忽然輕抖手腕,劍鋒隨即夠到了阿泰爾的身體。一道血口在他身上劃開,溫熱的鮮血從阿泰爾側身流了出來。他眼含懇求地看向拉比勃,可對方根本沒注意他的心事。阿泰爾只好朝側身摸了一把,伸出染血的手指指向阿巴斯。

“停手吧,阿巴斯。”他請求道,“我是想安慰你,才說出真相的。”

“安慰,”說著,阿巴斯看向人群,“為了安慰我,他跟我說我父親自殺了。”

霎時間,周圍一片沉默,所有人都被他的話震驚了。阿泰爾越過阿巴斯看向那些圍觀的人,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發誓保守的秘密就這樣被公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