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3頁)

德·納普羅斯過去照著瘋漢的臉就是一耳光,先前的溫柔徹底一掃而空。“別給臉不要臉!”他深陷的眼睛怒視著對方,口氣異常地嚴厲。已經陷入瘋狂的男人則痛苦地低下頭。“你以為我高興這樣嗎?你以為我想這樣傷害你嗎?是你逼我的……”

忽然,瘋漢猛地掙脫士兵的束縛,全力沖向人群。“他說的每句話都和他的所作所為背道而馳,”他放聲嘶喊,卻在快靠近阿泰爾的時候,被士兵追上,“謊話連篇!在所有人都臣服之前,他根本不會滿足!”

瘋漢被“懶眼皮”抓住,接著被拖到德·納普羅斯面前。前功盡棄的男人在大團長冷酷的目光下默默啜泣。

“你不該這麽做……”許久,德·納普羅斯只吐出這麽一句,然後告訴“懶眼皮”,“把他帶回去,等我照顧好其他病人再去看他。”

“你關不住我!”瘋漢嘶喊道,“我還會再逃的!”

德·納普羅斯停下來。“不,你逃不了了。”他淡淡說道,接著看向“懶眼皮”,“打斷他的腿,雙腿。”

看著身下竭力掙紮的瘋漢,“懶眼皮”嘿嘿一笑,揮拳砸向他一條腿,然後是另一條。兩聲令人不舒服的悶響在空地上響起,就像火柴被折斷時發出的聲音。聽著瘋漢的慘叫,阿泰爾不禁想要移身上前。他幾乎被那放肆的暴虐激怒,簡直不能自已。

痛苦的時刻終於結束了:那個人失去了知覺——毫無疑問這是因為他承受了太多的痛苦。隨後,兩個士兵默默將其拖走。德·納普羅斯望著他,臉上又恢復了憐憫的神情。

“對不起,我的孩子。”他像在自言自語似的咕噥一句,然後轉身看向人群,“都沒別的事幹了嗎?”那呵斥聲幾乎震得大家渾身發抖。可他的眼睛則一直陰郁地盯著這些僧侶和病人,直到他們漸漸散去,才默默移開視線。阿泰爾背身融入進人群,他知道德·納普羅斯在謹慎地掃視人群,仿佛在尋覓那個可能被派來殺他的人。

聽見醫院大門關閉的聲音,阿泰爾知道大團長準備開始巡視了。很好,刺客心想,讓那個人也知道什麽是害怕,讓那個人也感受一下他強加給別人的痛苦。想到這兒,眼前的景象為阿泰爾提了個醒,他還在僧侶的隊伍裏,他們正要穿過第二道門。來到裏面,便是到了主病房。鋪蓋的草席根本無法遮擋患者身上和其排泄物的惡臭。阿泰爾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旁邊幾個僧侶也紛紛用長袍捂住了鼻子。周圍呻吟聲不絕於耳。病床上,患者痛苦呻吟,時不時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阿泰爾繼續低著頭,僅從兜帽下窺視病房裏的情況。德·納普羅斯走到一張病床前,床上躺了一個骨瘦如柴的病人,全身被皮繩綁個結實。

“感覺如何?”德·納普羅斯問。

病人痛苦地喘息道:“你對我……做了什麽?”

“哦,是的,開始會有點痛,這是實話。小忍治大病,以後你會明白的。”

那人竭力從床上擡起頭:“你這個……魔鬼。”

德·納普羅斯淺淺一笑,寵溺道:“我還被叫過比這更難聽的綽號呢。”隨後,他又經過一個木頭籠子,裏面鎖了一張床。大團長凝視……不,那並不是病人,阿泰爾心想。這些可憐的人只是他們的研究課題,試驗品罷了。已經壓抑下去的怒火再次燃燒起刺客的內心。他環視四周,此時此刻大多數士兵都集中在病房的另一端。而在院子裏,除了幾個神志不清的病人在搖搖晃晃地遊蕩之外,只有另一隊僧侶。看樣子,這些僧侶對德·納普羅斯的話似乎堅信不疑,他們畢恭畢敬地與大團長保持一定距離站著,巡視時也只是自顧自地交談。

如果現在行動——他確實準備動手了——就必須速戰速決。

偏偏這時候德·納普羅斯又走到另一張病床前,他微笑地看著躺在那裏的病人。“他們說你現在能走了,”他親切地說,“真是太好了。”

那人卻只是一臉茫然。“過去……太久,幾乎忘了……怎麽回事……”

德·納普羅斯看起來好像很高興,真的很高興,他滿面笑容地說道:“那太好了。”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幫我?”

“因為沒有別人會這麽做。”說完,德·納普羅斯繼續向前走去。

“我要用生命報答您,”臨床的病人說,“我願為您盡忠盡孝。感謝您,謝謝您給我自由。”

“也謝謝你給我機會讓我這麽做。”德·納普羅斯回答道。

阿泰爾糾結了。難道自己弄錯了?難道德·納普羅斯其實不是魔鬼?不過這種想法很快被周圍的慘叫聲吹得煙消雲散。瘋漢斷腿時的痛苦尖叫和醫院裏病人的呻吟充斥在他耳邊。如果這裏真的是以治療為主的地方,那醫治的努力也被暴行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