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計戈”(第4/8頁)

今天,勒韋爾小姐給他刮了胡子。他的手抖得太厲害,自己刮不了了。昨天勒韋爾小姐給他剪了腳指甲,因為他自己夠不著。這可不是很雅觀的場景,尤其是在他踢碎過一塊窗玻璃的情況下。

“它們都在我椅子下的盒子裏。”當蒂凡尼緊張地擦幹凈他臉上的最後一點兒剃須膏的泡沫時,他說,“幫我檢查一下,好嗎,瑪麗?”

哦,是的。這是每天的儀式。

那兒有只盒子,錢在盒子裏。每次他都這樣要求。錢的數目從沒少過。

“給擺渡人的兩便士是怎麽回事兒?”她們走回家時,蒂凡尼問。

“威弗先生記起了所有古老葬禮的傳統。”勒韋爾小姐說,“一些人相信人死後要渡過死亡之河,你必須付錢給擺渡人。現在的人似乎不再擔心這事兒了,可能因為有了橋的緣故吧。”

“他總是在談……他的葬禮。”

“啊,這對他來說很重要。有些老人喜歡談這事兒。他們討厭人們認為他們窮得付不起自己的葬禮錢。要是威弗先生出不起他自己的葬禮錢,他會羞愧而死的。”

“他一個人這樣孤單地生活著,真讓人覺得悲哀。應該為他做些什麽。”蒂凡尼說。

“是啊,我們正在做呢,”勒韋爾小姐說,“塔西夫人也在友好地照顧著他。”

“沒錯,但是照顧他的不應該是我們,難道不是嗎?”

“那麽應該是誰呢?”

“哦,他那個他總提到的兒子呢?”

“小托比?他十五年前就死了。瑪麗是老人的女兒,她很年輕的時候也夭折了。威弗先生眼睛很近視,但過去的事他卻看得很清楚。”

“不應該是這樣的。”蒂凡尼說,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

“沒有什麽事情是應該的。只有現在發生的事情和將來我們要做的事情。”

“噢,你不能用魔法幫助他嗎?”

“是的,我保證讓他感覺不到痛苦。”勒韋爾小姐說。

“但這只是一些草藥。”

“草藥也是神奇的。你了解它們,而其他人並不了解,這便是神奇的。”

“是的,不過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麽。”蒂凡尼說,覺得自己在這場辯論中失敗了。

“哦,你是說讓他變得年輕一些?”勒韋爾小姐說,“在他的屋子裏裝滿金子?女巫不幹這種事兒。”

“所以我們就給那些孤獨的老人煮煮飯和剪剪指甲?”蒂凡尼略帶幾分諷刺地說。

“啊,沒錯。”勒韋爾小姐說,“我們做我們所能做的。威得韋克斯女士說你必須了解,女巫的工作主要就是幹一些極其普通的瑣事。”

“你必須得聽她的話?”蒂凡尼說。

“我聽從她的建議。”勒韋爾小姐平靜地說。

“這麽說威得韋克斯女士是女巫頭子啰,是嗎?”

“噢,不!”勒韋爾小姐吃驚地說,“女巫們都是平等的。我們沒有什麽女巫頭子。這是違背女巫行業的精神的。”

“哦,我明白了。”蒂凡尼說。

“另外,”勒韋爾小姐繼續說,“威得韋克斯女士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突然之間,在白堊地附近,人們的家裏開始不斷丟東西。不是偶然地丟失一只雞蛋或一只母雞,而是晾在曬衣繩上的衣服不見了。村裏最老的老人——大鼻子希因茲,放在床底下的鞋子神秘地消失了。“該死的,它們真是一雙好鞋子,只要我指出正確的方向,它們就能自個兒從酒吧走回家。”他向每一個肯聽他抱怨的人訴說道,“它們和我的舊帽子一起走了很長的路。我喜歡這雙鞋子,它們又松又軟!”

飼養鼬鼠的阿比丁·斯溫德爾的一條掛在衣架上的褲子和一件長外套也不見了,外套的口袋裏還有幾只小鼬鼠。還有,是誰從窗口爬進克萊姆·多恩斯的房間,剪掉了他長得可以折起來塞進腰帶裏的長胡子?一根不剩。他出門時不得不圍上一條圍巾,免得女士們看到他可憐的粉紅色的下巴受到驚嚇……

人們一致同意,這一切多半是女巫們幹的。他們又多做了一些詛咒網,掛在窗戶下。

然而……

在白堊地的另一邊,綿延的綠色山坡下是廣闊平原上的田野,那裏長著大片黑莓林和山楂林。通常,林子裏到處是鳥兒的歌聲,可現在卻充斥著吵鬧聲。

“啊,天啊!你往哪兒踩,沒用的家夥!”

“我沒辦法!我在膝蓋這裏,也不容易啊!”

“你覺得你很難嗎?你到鞋子這兒來嘗嘗滋味!大鼻子希因茲肯定有幾年沒洗腳了!簡直是臭死了!”

“臭死了?你到這口袋裏來試試!這些鼬鼠從沒洗過澡,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

“天啊!你們這些笨蛋可不可以閉上嘴巴?”

“噢,是嗎?只是待在腦袋的位置上,你就以為自己知道一切啦?從下面看上去,夥計,你什麽也不是,只不過是一堆該死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