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忘情草(第2/5頁)

“那個……”三皮幹笑道,“平安把你送回來,我也就放心了。突然想起還有點要緊事,先行一步……”話音剛落,人已經消失在街尾……

翌翌翌日。

傾城魚館,和往常一樣,客人不算很多,只是每張桌子旁都坐著人。

“魚掌櫃,生意都應以誠信為本,怎的也興起這短斤少兩白酒摻水的勾當?”木夫子的手因這月多的借酒澆愁而有些不穩,嘆息連連:“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

魚姬微微一笑,自木夫子手中接過那酒瓶放在鼻尖嗅了嗅:“夫子切莫著惱,想是廚房的夥計送錯了酒水,馬上就給你換過……”說罷揚聲喚道:“明顏!”

櫃台後面的簾子應聲而開,一個俏麗端莊的女孩兒含笑而出,手中捧著一壺青花瓷壺,走到櫃台邊對木夫子盈盈一笑,“酒能傷身,還是少飲的好。”

木夫子驚詫地睜大了眼睛,淚眼蒙眬之中似乎看到女兒屏雁笑語嫣然,重返人間,“你……”

魚姬目送明顏小心攙扶木夫子到一邊的酒座細心照料,轉身移到臨街的桌旁,笑嘻嘻地坐下,望著桌子對面那個正端著酒杯,面容有些抽搐的俊俏青年,輕聲說道:“就算是用銀子買酒喝,也拜托你檢點一點,我這裏還要做生意呢。”說罷起身踱過那人的身邊,悄悄伏身說了句話:

“你的尾巴又出來了。”

年近歲末,京都的街市總是繁華的,大街上馬車華轎絡繹不絕,街邊小販貨郎們一聲聲吆喝,行人們四下顧盼,大多在為臨近的年關置辦年貨。街面的間間酒肆傳出的鬧酒聲、嬉笑聲也此起彼伏,就像是燒開的一鍋水。

午後客人漸漸少了一些,酒館裏也沒有那麽繁忙。魚姬微眯著眼,撥弄著櫃台上的算盤計算上午的進賬,不時擡起頭來招呼些個生熟客人,有時也揚聲催促夥計下單上菜。生意上門自然是人多好辦事,廚房的事情交給了明顏總是省心不少,只不過那個自己找上門來跑堂抵酒債的三皮倒是個麻煩,少看一眼就會偷懶,還得防著他打酒缸的主意,若非他口甜舌滑會哄客人,催旺了不少生意,一早就一頓棒子打將出去。不過近日來嬉皮笑臉地圍著廚房轉悠,說不得這醉翁之意也不盡在酒……

“掌櫃的……”一個溫婉的女聲將魚姬思緒喚了回來,魚姬擡頭一看,卻是住在後街的王秀才家的娘子。

說起那王秀才,倒是個混世的主兒,終日裏只知吟詩作對,要不就是和一班酸丁東遊西蕩附庸風雅,全然不事生產。家中還有兩老和一個破落戶大哥,也都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物。若非秀才娘子賢惠持家,家業早就敗了個幹凈。

這秀才娘子娘家姓崔,閨名絳妍,嫁入王家七年有余,娘家還有個兄長在軍中做校尉,只是一年前南疆方臘作亂,朝廷調兵南征,誰知這一去就音訊全無……

骨肉離散本已是人間慘事,何況兄長一去,更斷了接濟。幸虧秀才娘子有一雙巧手,平日裏除了做些針線繡品維持生計外,也時常送些新鮮茶果點心來魚姬的酒館裏寄賣,雖然只是多得點散碎銀兩,也可以給秀才多些閑錢傍身,不至於在人前丟了顏面。而秀才娘子自己,卻是捉襟見肘,待自己甚是苛刻,望夫成龍之心拳拳,左右鄰裏皆知,都道那王秀才幾世修來的福氣,才娶得如此賢妻。

“來啦。”魚姬起身笑迎,“昨個送來的一籃晚上就賣完了,我正尋思再央秀才娘子多做一籃,人就到了。”說罷自抽屜裏取出兩吊錢放在櫃台上。

崔絳妍輕輕放下竹籃,柔聲道:“全靠掌櫃的看顧。”她生性溫柔,話也不多,只是仔細收好錢,思量著有這兩吊錢就可以去東街蕭記布坊扯幾尺細布,稱幾斤棉花,給相公做件新襖過冬,至於自己身上那洗得有些褪色的衣裳,拾掇拾掇也可以再將就一年。

“都是街坊,說什麽看不看顧,以前崔大人可沒少照顧我這小店的生意……”魚姬見崔絳妍面露幾分悲戚,忙攔住話頭:“哎呀,瞧這破嘴,都胡說些什麽。吉人自有天相,聽說亂已經平了,說不得再過個十天半月的崔大人就回來了。”

崔絳妍心中酸楚,微微點點頭,“謝掌櫃的吉言……家裏還有些活計,我先回去了,明個多送些茶果來。”說罷道了個萬福,轉身正要出門,目光滑過對面鎏金閣,驀然一呆。

魚姬見其神色有異,順著她目光看去,只見那鎏金閣門外一對男女正相擁而入,勾肩搭背,神情甚是親密,那男子儒生打扮,背影竟有幾分眼熟!

“那不是王秀才嗎?”三皮的嗓門挺大,“那小娘是對面新到的姑娘,好像叫芳兒……”

崔絳妍心頭一緊,好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捏了一把,片刻之後搖頭強笑道:“小二哥愛說笑,相公一早就和書館的同窗去了西郊賞梅,怎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