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被稱作老板的男孩和三騎士(4)(第2/3頁)

那是封措辭非常卑微的信,因為父親和那位中校的關系也並不很親密。昆提良看父親寫信的時候字斟句酌,就知道那是父親能給他的最大幫助了。

昆提良坐著漁船離開了那座島,漁船離港的時候父親並沒有來送他,直到航行得很遠了,後面忽然傳來了鐘聲。昆提良回頭看去,那座高高的鐘樓上,他曾屢次躲避父親追打的地方,白發蒼蒼的中年人撞著青銅大鐘,眺望著漁船的帆影。

不知道他是怎麽爬上去的。

那一刻從來不流淚的昆提良忽然號啕大哭起來,他抱著桅杆,像猴子那樣爬到最高處,向著故鄉和父親揮舞他的白色領巾。

那一刻他發誓要成為騎士王!還要在父親真正老去之前,穿著將軍的制服回來見他!

致命的科學家

阿方索倒不是外省人,他從小在翡冷翠的一所教堂裏長大。

他是個棄嬰,被丟在教堂門口。父母是誰已經無法查證了,但他應該是東西方的混血兒,既有西方人的挺直鼻梁和白發,也有東方人的細長眉眼和柔和臉龐。

管理那間教堂的老神父很慈祥,而且也很寂寞,便收養了阿方索,所以阿方索的童年倒並不那麽孤苦。

老神父還是位數學家,阿方索四歲開始就跟隨老神父研究數學,十二歲的時候他的數學水準已經達到大學水準了。按照他原本的人生軌跡,本該成為一位數學家。

但這一年發生了一件事。某位年輕神父宣稱老神父管理的那間教堂已經年久失修,理應拆除。當然這不會影響到信徒們的禱告,他們只要多走幾步路去他的教堂禱告就好了。

這其實是教區之間爭奪信徒的一種手段,教堂的錢是信徒們捐贈的,信徒越多,教堂越富。那位神父深得主教大人的寵愛,想借助主教的支持吞並老神父的教堂。

老神父多次寫信給主教大人,哀求他改變這個決定。那間教堂既是阿方索長大的地方,也是老神父自己長大的地方。它確實有些破舊,但絕對沒到必須拆除的地步,幾十年來每個周末老神父都跟附近的居民在教堂中聚會,像一家人。那座教堂一旦拆除,那個維系了幾十年的家也就不在了。

但主教大人遲遲不回信,而那位得勢的神父已經等不下去了,派人把聖像從老教堂裏搬了出來,然後澆上煤油焚燒。

他倒是沒有要把老神父燒死在裏面的意思,只是想把老神父趕出來,但老神父想要把他的數學研究資料搬出來,連續進出火場幾次後,他被濃煙熏倒了。阿方索趕回來的時候,養育他的老教堂和老神父已經化作了沖天的火炬。

教廷高層默默地壓下了這件事,這足以證明那名年輕神父確實在主教那裏很得寵。漫長的秋天過去了,附近的信徒從開始為老神父鳴不平到沉默,然後漸漸地轉去了年輕神父的教堂做禱告,只剩那座漆黑的廢墟矗立在初雪裏。

初雪落下的那天,人們看見老神父養大的那個混血男孩提著一個沉重的黑箱子,在廢墟上放下了一束白花,然後提著那個黑箱子走進了年輕神父的教堂。

第二天早晨他才出來,出來的時候他蒼白得像個紙人,走了幾步就倒在雪地裏。他就躺在雪裏,默默地看著飄雪的天空,無聲地大笑。

第三天早晨,人們發現年輕神父吊死在了他自己主持彌撒的祭壇上。

大家都知道是阿方索為老神父報了仇,可一個十三歲的男孩憑什麽向那位深得主教大人寵愛的神父發動報復呢?直到今天,對於那些看著阿方索長大的人來說,這也還是個謎。

唐璜是知道的,在某個寂靜的雨夜,喝了點酒之後,阿方索將當年的報復計劃緩緩道出。

聽他講故事真是叫人不寒而栗。他的聲音就像平日那麽平淡,好像說的是方程怎麽配平、函數怎麽解,可實際上他講的是一個十三歲的男孩怎麽一步步地了解他的仇人,鎖定仇人的弱點,最後用合法的手段把仇人逼上絕路的故事。

“那個神父是個很好賭的人,他賭博經常贏錢,因為他也是個出色的數學家,很精於計算。”阿方索說,“他逼死我的老師固然是因為他想拉走那些信徒,也是因為他不願意老師在數學上的成就超過他。我用了整整一個秋天學會賭博,從高利貸者那裏借了一大筆錢,然後去拜訪他。我跟他說:‘你不知道我的老師在數學上的造詣到底多高吧?可惜他已經死了你沒法知道了。不過眼下就有一個機會,我是老師唯一的學生,老師去世前說我已經跟他旗鼓相當了,賭贏了我,也就贏了他。’那個神父不可能拒絕這種賭局,這是數學家之間的賭局。那是一場慘烈的賭博,簡直要把大腦的最後潛能都榨盡,走出那間教堂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一棵枯死的樹,而他輸掉了整間教堂的經費。他還不上那筆錢,所以吊死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