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14頁)

雷吉斯用灰眉毛下的雙眼看看獵魔人,臉上掛著古怪的表情,然後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用黑色的羊毛鬥篷裹住自己。傑洛特走到米爾瓦面前,清了清嗓子。

“感覺怎麽樣?”

“難受。那個鄉巴佬呢?”

“他沒事,已經醒了,不過雷吉斯不讓他起來。那些農夫正在做擔架,準備用兩匹馬把他送回營地。”

“用我的馬吧。”

“我們用的是珀迦索斯和那匹栗色馬。它們更溫馴些。起來吧,該趕路了。”

***

增員後的一行人看起來就像送葬隊伍,前進的速度也像送葬一樣緩慢。

“你覺得,他們說的吸血鬼是咋回事?”卓爾坦·齊瓦問獵魔人,“你相信他們的說法嗎?”

“我還沒看到死者,沒法發表意見。”

“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丹德裏恩自信滿滿地說,“那些農夫說死者被撕成了碎片。吸血鬼可不這樣。他們會咬破受害者的動脈,吸食血液,留下兩個清晰的咬痕。受害者往往不會死。這是我在一本相當權威的書上看到的。書上還有幾張插圖,畫的是處女優雅脖頸上的吸血鬼咬痕。傑洛特,那是真的嗎?”

“我怎麽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又沒看到插圖。而且我對處女沒什麽了解。”

“別諷刺人。你不可能沒見過吸血鬼的咬痕。但你見過把受害者撕成碎片的吸血鬼嗎?”

“沒有。聞所未聞。”

“比較高等的吸血鬼是這樣沒錯。”愛米爾·雷吉斯輕聲道,“據我所知,吸血鬼女、吸血夜妖、吸血夜魔、吸血女妖和吸血僵屍就不會殘害受害者。但另一方面,蝠翼魔和血魔對待受害者的屍體相當殘忍。”

“精彩。”傑洛特看他的目光帶著由衷的欽佩,“你沒遺漏任何一種吸血鬼,也沒提到那些純屬虛構、只在童話故事裏存在的種類。你的知識令人驚嘆,那你肯定知道,血魔和蝠翼魔從來不會在這種天氣下出沒。”

“那到底發生了啥?”卓爾坦哼了一聲,揮了揮他的梣木棍,“是誰在這種天氣下殘害了兩個人?難道說,他們在絕望中把彼此撕成了碎片?”

“能做出這種行徑的生物相當多。就拿野狗來說吧,它們是戰爭期間常見的禍害。你絕想象不到野狗能做出多麽可怕的事。在所謂‘死於邪惡怪物魔爪’的人中,足有半數其實是野狗的傑作。”

“也就是說,你覺得不是怪物幹的?”

“那倒不是。也可能是吸血妖鳥、鷹身女妖、血棘屍魔、食屍鬼……”

“但不是吸血鬼?”

“不大可能。”

“那些農夫提到一個牧師。”珀西瓦爾·舒騰巴赫說,“牧師都很了解吸血鬼嗎?”

“有些牧師學識淵博,觀點通常值得一聽。不幸的是,並非所有牧師都是如此。”

“尤其是跟難民一起在林子裏轉悠的那些。”矮人不屑地說,“他多半是個隱士——住在荒郊野外,大字不識的隱居者。他派了一群農夫來你的墳場,雷吉斯。你采曼德拉草時見過吸血鬼嗎?小個兒的呢?”

“從沒見過,”理發醫師微微一笑,“不過這也好理解。就像傳聞那樣,吸血鬼會用蝙蝠的身軀飛翔在暗處,不發出任何響動,所以很容易會看漏。”

“也很容易導致胡思亂想。”傑洛特說,“我還年輕時,曾數次浪費時間和精力去追尋整個村子——包括村長在內——繪聲繪色描述的幻覺和迷信念頭。我曾在一座據說有吸血鬼出沒的城堡住了兩個月,可那兒根本沒有吸血鬼。好在他們提供的夥食不錯。”

“但你無疑也遇到過傳聞有充分根據的情況。”雷吉斯沒有看向獵魔人,“我想,在那種情況下,你的時間和精力就不至於浪費了。那些怪物死在你劍下了嗎?”

“這一點眾所周知。”

“不管怎麽說,”卓爾坦說道,“那些農夫運氣不錯。俺覺得,咱們可以在那個營地等芒羅·布呂伊他們。而且休息一下總沒壞處。不管是啥東西殺了那兩個人,等獵魔人到了營地,它的好運氣就該到頭了。”

“說到這個,”傑洛特抿住嘴唇,“我希望你們不要把我的身份和名字宣揚出去。尤其是你,丹德裏恩。”

“隨你吧,”矮人點點頭,“你肯定有你的理由。幸好你事先提醒了俺們,因為俺已經看到營地了。”

“我也聽到了。”米爾瓦終於再次開口,“他們簡直吵得可怕。”

“我們聽到的聲音,”丹德裏恩自作聰明地說,“是難民營裏每天都會響起的交響曲。這些聲音通常來自數百個人類,以及只多不少的牛、羊和鵝。獨奏部分則是女人的爭吵、孩童的哭鬧、公雞的啼鳴,以及——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一頭正被人用薊條戳屁股的驢。這首交響曲的標題是:為生存而奮鬥的人類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