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第4/6頁)

“叫我朱斯丁。”馬賽用匕首把肉切成小塊,叉起一塊。

桌子下首,威爾· 福克斯伍正朝周圍人吹噓史坦尼斯會在三天後進軍臨冬城——他是從照料國王馬匹的馬夫嘴裏聽說的。“陛下在聖火裏看到了勝利,”福克斯伍說,“一場無論在領主的城堡還是農夫的小屋都會傳唱千年的勝利。”

朱斯丁·馬賽從馬肉上擡起頭,“昨夜凍損達到八十人,”他從齒間拽出一塊軟骨,彈給最近的狗,“繼續行軍就等著成百成百地死人吧。”

“繼續逗留,會成千成千地死人。”亨佛利·克萊夫頓爵士說,“要我說,不前進就是死路一條。”

“前進才會死。況且就算到達臨冬城,能怎樣?我們怎麽奪取它?半數人虛弱得邁不開步,你指望他們去攀登城墻?建攻城塔?”

“我們應該留在這兒,直到天氣放晴。”蒙德·威爾德爵士說,他是位幹屍般的老騎士,看起來行將就木。阿莎聽到士兵們打賭下一個倒下的著名騎士或諸侯是誰,蒙德爵士是大熱門。不曉得他們在我身上下了多少子兒咧?阿莎心想,或許還有時間加注。“這兒至少有安身之所,”威爾德堅持,“而且湖裏有魚。”

“僧多粥少。”比茲伯利伯爵陰沉地說。他有理由陰沉,剛才高迪爵士燒死的是他的人,而且這座大廳裏就有人說比茲伯利明知手下所為,甚至分了一杯羹。

“沒錯,”奈德·樹木嘟囔。他是深林堡派來的向導之一,人稱沒鼻子奈德——上上個冬天,凍瘡奪去了他的鼻尖——對狼林的了解世上無人能及,即便國王麾下最傲慢的諸侯,也懂得在他說話時閉嘴傾聽。“我了解那些湖,你們幾百號人像蛆蟲占領屍體一樣在上頭打洞,他媽的沒沉下去是奇跡。從島上看,湖面跟老鼠啃過的奶酪差不多。”他搖搖頭,“湖裏沒魚,你們釣光了。”

“這更說明應該進軍。”亨佛利·克萊夫頓堅持,“若命中注定難逃一死,不如持劍而死。”

這話題昨晚爭論過,前晚也爭論過。前進會死,留守會死,撤退也會死。

“想死請自便,亨佛利。”朱斯丁·馬賽說,“我咧,我還想看到下一個春天。”

“有人會稱之為懦夫思想。”比茲伯利伯爵斥道。

“懦夫總也好過吃人肉的。”

比茲伯利的臉被憤怒扭曲,“你——”

“打仗就得死人,朱斯丁。”裏查德·霍普爵士站在廳門口,黑發被融雪打濕,“跟我們一同進軍的,可以分享從波頓和他野種那裏奪取的戰利品,以及不朽的榮耀;虛弱得無力前進的只能先自謀生路。不過我保證,奪回臨冬城後,會送食物回來。”

“你們奪不回臨冬城!”

“此話怎講?我們當然能做到。”高桌上有人咯咯笑道,那是阿爾夫·卡史塔克、其子阿梭爾及三個孫子坐的地方。阿爾夫撐著身子站起來,活像一只暫時飛離獵物的禿鷲,他用一只布滿老人斑的手扶著兒子的肩膀,“為了奈德和他女兒,我們一定能奪回臨冬城,嗯,還為了被殘忍謀害的少狼主。如蒙各位不棄,我和我的人願自告奮勇當先帶路。我跟我們的好國王提了許多次,進軍吧,我說,只需您一聲令下,不出半月,我們都能用佛雷和波頓的鮮血來洗澡!”

許多人跺腳呼應,還用拳頭敲桌板。阿莎發現這麽做的幾乎都是北方人,而在火坑另一邊,南方諸侯安靜地坐在長凳上。

朱斯丁·馬賽等喧鬧慢慢平息,方才開口:“勇氣可嘉,卡史塔克大人,但僅憑勇氣奈何不了臨冬城的深壘高墻。您打算怎麽奪回城堡?靠祈禱?扔雪球?”

阿爾夫大人的一個孫子回答:“我們砍下樹木,做成撞錘撞開城門。”

“然後去送死。”

另一個孫子高聲插話:“我們會造雲梯,攀上城墻。”

“還是去送死。”

阿爾夫大人的小兒子阿梭爾·卡史塔克站起來:“我們會造攻城塔。”

“送死、送死,還是送死。”朱斯丁爵士翻個白眼,“諸神在上,卡史塔克都是瘋子麽?”

“諸神?”裏查德·霍普說,“你失言了,朱斯丁。只有一個真主,在這裏不準提那些惡魔。現在光之王才能拯救我們,不是麽?”他把手放到劍柄上以壯聲勢,目光則一刻沒離開朱斯丁·馬賽。

朱斯丁爵士在他的注視下妥協。“光之王,沒錯,我對他的信仰和你一樣堅定,裏查德,你是知道的。”

“我質疑的是你的勇氣,朱斯丁,並非你的信仰。自深林堡出發後,喪氣話你一路說不停,我真懷疑你到底是哪邊的人。”

馬賽的脖子刷的一下紅了,“我才不會在這兒任你侮辱。”他使勁從墻上拽下濕鬥篷,力道之大,阿莎聽到撕裂聲。他徑直走過霍普,大步出門。一陣冷風穿堂而過,吹起火坑裏的灰燼,讓火焰明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