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第3/6頁)

克萊頓·宋格悄悄貼近她,“鐵屄喜歡這表演?”他呼吸中有麥酒和洋蔥的味道。他有雙豬眼睛,阿莎心想。豬眼睛跟他很配,他的盾牌和外套上都畫著長翅膀的豬。宋格的臉貼得如此之近,她甚至能數清他鼻子上的黑頭,“等你在火刑架上扭動,會有更多人圍觀。”

他說得沒錯。狼仔不喜歡她。她是鐵民,她必須為族人的罪行負責,為卡林灣、深林堡和托倫方城的陷落負責,為幾世紀以來磐石海岸遭受的劫掠負責,為席恩在臨冬城的所作所為負責。

“放開我,爵士。”每次宋格跟她說話,她都恨不得斧子還在手裏。阿莎是優秀的手指舞者,不遜群嶼的任何男人,十指完好便是明證。我能與他共舞就好了。有些男人臉上缺胡子,克萊頓爵士臉上則缺把斧子。但她沒有武器,只能盡力掙脫。這卻讓克萊頓爵士抓得更緊,戴手套的手指如鐵爪嵌入她胳膊。

“夫人要你放開她。”亞莉珊·莫爾蒙開口,“你最好照辦,爵士,阿莎夫人不是祭品。”

“她會是的,”宋格堅持,“我們容忍這魔鬼崇拜者太久了。”盡管如此,他還是放開了阿莎的胳膊。沒人會無謂地激怒母熊。

朱斯丁·馬賽適時出現。“國王對他的戰利品另有安排,”他掛著慣有的笑容,雙頰凍得通紅。

“國王?還是你?”宋格嗤之以鼻,“盡管做美夢,馬賽,但她肯定會被燒死。她有國王之血。紅袍女說,國王之血有力量,能取悅真主。”

“拉赫洛會滿足於我們剛剛獻上的四名祭品。”

“四個賤民,簡直是打發叫花子。那種人渣不能停住雪,但她能。”

母熊叫道:“要是你燒死她,雪仍在下,怎麽辦?你還要燒誰?我嗎?”

阿莎再也忍不住了,“何不是克萊頓爵士?說不定拉赫洛想要個自己人咧。一位火苗舔過老二時還能高唱贊歌的忠實信徒。”

朱斯丁爵士哈哈大笑。宋格十分不悅。“盡管找樂子,馬賽,只要雪一直下,你會知道誰笑到最後。”他瞥了眼掛在木樁上的死屍,對自己笑笑,轉身加入高迪爵士和其他後黨人士。

“我的鬥士。”阿莎贊美朱斯丁·馬賽。無論動機如何,他都當之無愧,“謝謝你來解圍,爵士。”

“你這樣在後黨中混不下去。”母熊說,“莫非你對紅神拉赫洛失去了信心?”

“我失去信心的何止於此。”馬賽的呼吸在空中凝成白霧,“但我還相信晚餐。一起去麽,女士們?”

亞莉珊·莫爾蒙搖搖頭,“沒胃口。”

“我也沒有,但最好咽些馬肉,不然過不多久鐵定後悔。我們從深林堡出發時帶有八百匹馬,昨晚只剩六十四匹。”

這與阿莎所料相去不遠。幾乎所有高大戰馬都已倒下,包括馬賽自己的。大部分馱馬也死了。即便北方人的矮種馬也餓得搖搖晃晃。說到底,大家要馬還有什麽用?史坦尼斯已不能進軍了。日月星辰太久不見,阿莎甚至覺得它們是夢中的東西。“我去吃。”

亞莉珊搖搖頭,“我不去。”

“那我來看管阿莎夫人。”朱斯丁爵士對她說,“我向您保證,決不許她逃走。”

母熊勉強答應,沒理會他言語間的調侃。他們就此分別,亞莉珊回帳篷,阿莎和朱斯丁·馬賽去長廳。路沒多遠,但雪深風也急,而阿莎的腳猶如兩個大冰塊,每走一步,受傷的腳踝都刺痛不已。

長廳狹小簡陋,卻是村裏最大的建築。史坦尼斯住進湖邊的石制瞭望塔後,諸侯和軍官們便把這據為己有。兩名守衛分立門側,靠在高高的長矛上。其中一人為馬賽掀開油膩的門簾,朱斯丁爵士護送阿莎走入廳內讓人幸福的溫暖中。

大廳兩邊排放著長凳和擱板桌,足以容納五十人……但擠下了兩倍於此的人數。泥地中間挖了道火坑,上方天棚開了串煙孔。狼仔們坐在火坑一側,騎士和南境諸侯占據另一側。

南方佬像群窩囊廢,阿莎心想——個個形容枯槁,有的呈現病態的蒼白,有的被風吹得滿臉紅腫;與之相對,北方佬還算容光煥發,面色紅潤的大漢留著灌木叢一樣的胡子,穿著毛皮和鐵甲。他們可能也冷也餓,但矮種馬和熊掌讓他們在行軍中省了力。

阿莎摘下連指毛皮手套,活動手指時痛得抽搐。她半僵的雙腳在溫暖的廳內逐漸解凍,疼痛也陡然加劇。佃農們逃離前留下大量泥炭,泥炭燒出滾滾濃煙和濃重的泥土味。她把鬥篷的雪抖幹凈,掛在門內一顆釘子上。

朱斯丁爵士在長凳上給兩人找到位置,又取來晚餐——麥酒和外焦內生的大塊馬肉。阿莎喝了口麥酒才吃馬肉。分到的肉塊比上次小,但香氣仍誘得她肚子咕咕作響。“謝謝您,爵士,”鮮血和油脂順著她下巴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