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恩(第3/7頁)

盧斯·波頓點頭贊許,“正如我兒所說。等我們料理了史坦尼斯這個心腹大患,再來解決糾紛不遲。”他轉動腦袋,冰冷的淡色眼珠在大廳裏搜尋,直到發現席恩旁邊的詩人爾貝。“歌手,”公爵命令,“過來唱點安撫人心的歌。”

爾貝鞠了一躬,“如您所願,大人。”他抱起豎琴,漫步踱向高台——途中靈巧地避開了兩具屍體——盤腿坐在高桌上。他唱了一首溫柔傷感的歌,席恩·葛雷喬伊聽不出是什麽,當他演唱時,霍斯丁爵士、伊尼斯爵士和其他佛雷的人牽著坐騎,離開了大廳。

羅宛抓住席恩的胳膊。“去打洗澡水。我們馬上行動。”

他掙開手,“大白天行動?會被發現的。”

“雪會掩蓋蹤跡。你是聾子不成?波頓剛才出兵了,我們得趕在他們之前找到史坦尼斯國王。”

“可是……爾貝……”松鼠小聲說。

這完全瘋了。這是絕望、愚蠢、注定完蛋的行動。席恩幹了杯中最後一點殘渣,勉強站起來。“去把你的姐妹們找來。夫人的澡盆需要很多水。”

松鼠聽罷一如既往輕手輕腳地溜走,羅宛則留在席恩身邊,隨他走出大廳。自在神木林找到他之後,這群女人始終貼身監視,從不讓他單獨行動。她們不信任他。她們憑什麽信任我?我從前是臭佬,今後也可能變回臭佬。臭佬臭佬,決不逃跑。

廳外的雪沒有停。侍從們做的雪人如今成了畸形巨人,足有十尺高,外貌很可怕。他和羅宛走向神木林,兩邊的雪拔地而起、堆得像墻,連接堡壘、塔樓和大廳的道路成了雪地裏挖出的迷宮般的塹壕,每隔一小時都得清理。這冰雪迷宮很容易讓人迷路,幸而席恩·葛雷喬伊清楚每一處分支和岔道。

這回連神木林也披上了白霜,心樹下的池子結了層薄冰,蒼白樹幹上刻的人臉長出粗短的冰晶胡須。現在這時間,神木林裏人多,於是羅宛帶席恩離開那些在樹下向舊神祈禱的北方人,來到軍營墻邊的隱蔽處,旁邊有個散發出臭雞蛋味道的暖泥塘。席恩發現泥塘外沿也結了冰,“凜冬將至……”

羅宛惡狠狠地瞪著他,“你無權引用艾德大人的族語。你沒這個權利,一輩子都沒有。你殺了——”

“你也殺了個孩子。”

“那不是我們幹的,我告訴你了。”

“言語就像風。”她們不比我高尚。她跟我是一路貨色。“你們殺了那麽多人,憑什麽要我相信不是你們幹的?黃迪克——”

“——跟你一樣臭。臭豬一頭。”

“那小瓦德就是豬崽嘍?殺了他,挑撥佛雷和曼德勒翻臉,這一招很漂亮,你們——”

“不是我們幹的!”羅宛掐他的喉嚨,將他推到兵營墻上。她把臉湊到跟他的臉近在咫尺的地方:“再汙蔑我們,我就割掉你撒謊的舌頭,弑親者。”

他透過滿嘴碎牙笑了,“你不敢,你還要靠我的舌頭來欺騙守衛呢。你需要我為你們撒謊。”

羅宛朝他臉上吐了口唾沫才放手。隨後她在腿上蹭了蹭手套,似乎碰他是種汙染。

席恩明知不該刺激她。從某些方面說,她跟剝皮人或舞蹈師達蒙一樣危險。但他又冷又累,腦袋嗡嗡作響,連續幾天沒睡覺。“我做過許多可怕的事……背叛同胞,當變色龍,下令殺害信任我的人……但我沒弑親。”

“是啊,史塔克的孩子不是你兄弟,我們都知道。”

她說的是事實,但完全沒領會席恩的言下之意。他們不是我的血親,即便如此,我也從未傷害他們。我殺的只是磨坊主的兩個兒子。席恩不願回想孩子們的母親。他和磨坊主的老婆相識多年,甚至睡過對方。她沉甸甸的大奶子上寬闊的黑乳頭,還有那張很甜的嘴,特別愛笑。這樣的歡樂,我大概嘗不到了。

但向羅宛吐實毫無意義,她不可能相信他的解釋,正如他不相信她之前的否認。“我的雙手染滿鮮血,但沒有兄弟之血,”他疲倦地說,“而我已受懲罰。”

“還不夠。”羅宛背過身。

蠢女人。席恩或已是廢人一個,但還能用匕首。拔出匕首來背刺她並非難事。雖然失去了好多顆牙齒和幾根手指腳趾,這也難不倒他。這甚至可說是種慈悲——直截了當解決她,以免她和她的姐妹們在拉姆斯那遭受非人的折磨。

這是臭佬會做的事,臭佬會這樣討好拉姆斯老爺。幾個婊子想偷走拉姆斯老爺的新娘,臭佬決不允許這等事發生。但舊神記得他的名字,他們叫他席恩。鐵種,我是鐵種,巴隆·葛雷喬伊的兒子和派克島的合法繼承人。他失去的手指抽搐不已,但他控制住自己,沒去拔匕首。

松鼠帶著其他四個女人回來:憔悴灰發的密瑞蕾、梳著長長黑辮子的巫眼垂柳、粗腰大胸的芙雷亞和帶小刀的霍莉。她們個個披了女仆穿的那種暗灰色粗袍,外罩白兔皮鑲邊的棕羊毛鬥篷。她們沒劍,席恩注意到,也沒斧頭、錘子和其他武器,只有小刀。霍莉的鬥篷用銀制褡扣扣住。芙雷亞用麻繩做緊身褡,把身體從臀部到胸脯捆得嚴嚴實實,這讓她看起來更魁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