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恩(第2/7頁)

“他是我弟弟梅裏之子,”霍斯丁·佛雷把屍體放在高台前的地板上。“卻像豬一樣被人宰殺,之後推下雪堤。他還是個孩子啊!”

死者是小瓦德,席恩意識到,那個大個子。他瞥向羅宛。她們一共六人,他記得,其中任誰都能做出這事。但洗衣婦對上他的眼睛。“不是我們幹的。”她強調。

“安靜。”爾貝警告她。

拉姆斯老爺從高台上走下來查看男孩的死屍,他父親則是緩緩起身,睜著淡白的眼珠,嚴肅又沉靜。“肮臟的罪行。”在席恩的記憶裏,這是盧斯·波頓破天荒頭一遭提高聲調,“屍體在哪裏找到的?”

“在那個殘破的堡壘,大人,”大瓦德回答,“老石像鬼盤踞的地方。”表親的血凝結在這男孩的手套上。“我叫他別一個人出去,他卻一定要去討債,對方欠他銀子。”

“誰欠他?”拉姆斯質問,“給我名字,或當眾指出來,小子。我會扒他的皮給你做件鬥篷。”

“我哥沒跟我說對頭的名字,大人,只說自己賭骰子贏了錢。”佛雷家的男孩猶豫了一下,“教我哥賭骰子的是白港人,我不知是誰,但肯定是他們家的。”

“大人!”霍斯丁·佛雷聲若洪鐘,“事情還不明顯嗎?謀殺這孩子和其他人的兇手就在這裏。是的,他沒有親自下手,他太胖、膽子又小,幹不了臟活,但這些罪行都是他指使的!”他猛然轉向威曼·曼德勒。“你承認嗎?”

白港伯爵一口咬掉半根香腸。“我承認……”他邊說邊用衣袖擦掉嘴邊的油脂,“……我承認自己不太認識這可憐孩子。他是不是拉姆斯大人的侍從?年方幾何啊?”

“剛滿九歲。”

“真是年輕。”威曼·曼德勒說,“他也算因禍得福吧,若成長下去,遲早會長成個佛雷。”

霍斯丁爵士一腳踢中桌子,將桌面從擱板上踢飛出去,撞在威曼大人的大肚皮上。杯盞亂飛,香腸撒得滿地都是,十來個曼德勒的人咒罵著站起來。他們抓起匕首、盤子、酒壺,任何能當武器的東西。

然而霍斯丁·佛雷爵士已長劍出鞘,跳向威曼·曼德勒。白港伯爵想躲,但桌面把他死死卡在椅子上。只見寒光一閃,他的四重下巴被削去三重,空中鮮血飛濺。瓦妲夫人歇斯底裏地尖叫,死命抓住夫君的胳膊。“停手!”盧斯·波頓吼道,“停止這種瘋狂行為!”眼看曼德勒的人紛紛跳下長凳沖向佛雷的人,波頓的部下趕緊上前維持秩序。有個曼德勒的人抓了把匕首直撲霍斯丁爵士,卻被大個子騎士旋身躲開,騎士反手一劍就將來人的胳膊卸下。威曼大人想站起來,卻摔倒在地,像只死命掙紮的海象似的在一灘不斷擴散的血水中撲騰。他身邊的洛克老伯爵大聲召喚學士,而狗兒們在周圍爭搶他的香腸。

足足動用了四十個恐怖堡的長矛兵,才把交手雙方強行分開,終止了慘劇。共有六個白港的人和兩個佛雷的人喪命,十來個人受傷,傷得最重的是私生子的好小子路頓。他躺在地上哭叫媽媽,一邊試圖把滿滿一手滑溜的腸子塞回肚內,眼看是不活了。拉姆斯從鐵腿的長矛兵手頭拽過一根長矛,把路頓捅個透心涼,直接了結了他。沖突止息後,大廳裏仍回蕩著叫囂聲、祈禱聲、咒罵聲、驚恐的馬匹的尖叫和拉姆斯的母狗們的咆哮。鐵腿沃頓用長矛柄頓了地板十多次,人們才靜下來聽盧斯·波頓講話。

“我看大家都悶得慌,等不及想見血。”恐怖堡公爵說。羅德雷學士站在公爵身旁,胳膊上停了只烏鴉,火炬光芒下,烏鴉的黑羽毛像煤油般閃閃發亮。它的羽毛打濕了,席恩意識到,公爵手裏那張羊皮紙一定也是濕的。黑色的翅膀,帶來黑色的消息。“但首先應該一致對外,不能自亂陣腳。我們共同的敵人是史坦尼斯大人。”波頓公爵展開羊皮紙。“他的部隊離此不到三日騎程,現今被大雪困住,正忍饑挨餓。說實話,我不想等候他大駕光臨了。霍斯丁爵士,請在主城門集結所部騎士和士兵,既然你如此渴望戰鬥,我們就命你擔任先鋒。威曼大人,請在東門集結白港部隊,隨後進發。”

鮮血染紅了霍斯丁·佛雷的長劍,幾乎直浸到柄,血點灑在他臉上,就像滿臉麻子。他放低長劍:“悉聽遵命。但等我獻上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人頭,請允許我再取板油大人的狗頭。”

四名白港騎士呈環形護住威曼大人,梅迪瑞克學士伏下來為大人止血。“你先過我們這關,”四名騎士中的長者說。這是個面孔剛硬的灰胡騎士,染血的紫羅蘭色罩袍上繡了三只銀色美人魚。

“樂意之至。單挑還是一起上,我都奉陪。”

“住口!”拉姆斯揮舞著血淋淋的長矛,怒吼道,“誰再出言不遜,就吃我一矛。我父親大人有令!要你們把力氣發泄在篡奪者史坦尼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