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首相(第3/7頁)

“比你以為的更慘,”福蘭克林·佛花說,“他們讓我做了騎士。”他扣住格裏芬,來了個令人喘不過氣的熊抱。“即便以入土十多年的死人的標準,你的氣色也很糟糕。染了藍發,是嗎?哈利說你要來,我差點嚇得尿褲子。還有哈爾頓,你還帶著這老小子啊?嘿,你個冷冰冰的臭婊子,很高興見到你。”他轉向小格裏芬。“這位是……”

“我的侍從。孩子,這位是福蘭克林·佛花。”

王子點頭致意,“佛花是私生子的姓,你來自河灣地。”

“對嘍。我媽本是果酒廳的洗衣婦,後來被領主的兒子強暴了,所以我算得上是個爛蘋果佛索威。”佛花揮手示意他們進門,“跟我來吧,斯崔克蘭已經讓所有軍官到大帳集合,召開軍事會議。該死的瓦蘭提斯人正磨刀霍霍,逼迫我們表明意圖。”

黃金團的士兵們在帳篷外耍骰子、喝酒、拍趕蒼蠅。格裏芬不知其中有多少人清楚他的身份。大概沒幾個,畢竟過了整整十二年。即便那些曾跟他並肩作戰的人,他們認識的也只是火紅胡須、遭到流放的瓊恩·克林頓大人,不是這個修面幹凈、一頭藍發的傭兵格裏芬。對知情者們來說,克林頓是因為盜竊傭兵團的公共財產而被丟臉地趕出了團隊,之後在裏斯買醉身亡。這是個可恥的謊言,他始終耿耿於懷,但瓦裏斯堅持要這樣安排。“我們不想要任何人來歌頌忠勇的流亡首相。”太監裝腔作勢地咯咯笑著解釋,“英勇犧牲的你會被人們懷念,但當個竊賊、酒鬼和懦夫的話則人人避而遠之,很快就會被忘卻。”

太監怎能了解男人的榮譽?為孩子的緣故,格裏芬答應了八爪蜘蛛的要求,但暗地裏痛恨著這份強加的侮辱。諸神保佑,讓我活著看到孩子坐上鐵王座,看到瓦裏斯為此付出代價。到時候,我們來瞧瞧是誰被人忘卻。

團長的帳篷由金線縫成,周圍插了一圈長矛,每根長矛頂上都掛著鍍金頭骨。有顆頭骨特別大,奇形怪狀,它下面那顆頭卻只有孩子的拳頭大小。兇暴的馬裏斯和他不知名的弟弟。其他頭骨沒有太多特點,只是有的人生前被錘子敲死,砸得頭骨開裂,另有顆頭骨有整齊的尖利牙齒。“哪個是米斯?”格裏芬聽見自己發問。

“這個,最後這個。”佛花指給他看,“你在這裏等,我去通報。”說完他便鉆進帳篷,留下格裏芬追悼老友的鍍金頭骨。米斯·托因爵士生前相貌醜陋,卻有個著名的帥氣先祖——“黑發騎士”特倫斯·托因。據說特倫斯的容貌不僅被歌手們歌頌,也讓國王的情婦動心。米斯卻生了大耳朵、歪下巴,還有瓊恩·克林頓畢生所見最大的鼻子。不過當他朝你展開笑顏時,這些都無關緊要了。根據盾牌上的紋章,部下們叫他黑心,他對此欣然接受。“團長就該被人畏懼,不論對朋友還是對敵人,”他宣揚道,“他們覺得我越殘酷越好。”這當然不是事實。托因是個天生的戰士,勇猛但為人公正。他是士兵們的慈父,對流亡首相瓊恩·克林頓尤為關照。

死神剝去了他的耳朵、鼻子及所有血肉,只把笑容留下,轉化為金燦燦的枯骨微笑。事實上,所有骷髏都在笑,連立在中央高杆上的“寒鐵”也一樣。他笑什麽呢?他聲名掃地、孤獨地客死異鄉。臨終前,伊葛·河文爵士下達了那道著名的命令:把他頭骨的皮肉煮掉,將骨頭鍍金,西渡復國之日,後人要舉著它上陣。黃金團的歷任團長繼承了這個傳統。

說實話,若非為了孩子,瓊恩·克林頓很可能加入他們的行列。他在黃金團中服役五年,一路升遷至托因的左右手。如果留下,米斯的繼任人很可能是他,並非哈利·斯崔克蘭。但格裏芬不後悔自己的選擇。西渡復國之日,我要統率大軍,決不以頭骨的形象回去。

佛花掀開帳篷,“進來吧。”

他們進去時,黃金團的高級軍官們紛紛從凳子或折疊椅上起立致意。老朋友們用微笑和擁抱來歡迎格裏芬,團裏的新人則表現得較為正式。並非每個人都歡迎我回來。有的人笑裏藏刀。直到剛才,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還堅信瓊恩·克林頓伯爵早已進了墳墓,而且認定那是他最好的歸宿——盜竊兄弟們的公共財產是大忌。換做格裏芬本人,也會那樣想。

福蘭克林爵士一一作介紹。很多傭兵隊長頂著私生子的姓氏,如佛花、河文、希山、石東等,但也有在七國比較顯赫的姓氏。格裏芬數到兩位斯壯、三位培克、一位穆德、一位羅斯坦、一位曼達克和一對科爾兄弟。不過姓氏並不重要,在傭兵團裏,人們可以隨心所欲地稱呼自己。黃金團的傭兵將世俗的財富統統展示在外,頗有暴發戶氣質,這點跟其他團隊並無不二:他們佩上鑲寶石的劍和雕花盔甲,穿著上好的絲衣和沉重的金絲項圈,尤其是每個人胳膊上的黃金臂環價值連城,足以充當領主的贖金。一個臂環代表了在團中一年的服役經歷。滿臉疹子的馬柯·曼達克——他燒掉了臉上的奴隸刺青,留下一個洞——還戴了一串黃金頭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