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首相(第2/7頁)

就這樣吧。他對萊摩兒女士漸生好感,但這並不意味著作決定需要征求她同意。她的職責只是指導王子七神信仰的教義——這點她完成得很好——但光靠祈禱是沒法奪回鐵王座的。戰爭,這是格裏芬的使命。他辜負了雷加王子,但只要一息尚存,他就決不會辜負雷加的兒子。

哈爾頓帶來的馬他不太滿意。“只買到這些?”他向賽學士抱怨。

“只有這些,”哈爾頓頂嘴道,“而且你想象不到買它們花了多少錢。現在多斯拉克人渡了河,維隆瑟斯鎮裏一半的人都想逃走,馬是一天一個價。”

我應該自己去買。出了賽荷魯鎮那档子事,他無法再像從前那樣信任哈爾頓了。他被花言巧語所惑,竟讓侏儒單獨去逛窯子,自己跟個白癡一樣在廣場上閑晃。妓院老板堅稱侏儒是被人拿劍綁架走的,但格裏芬持懷疑態度。小惡魔詭計多端,天知道這是不是他自導自演的戲,妓女們口中的醉酒兇徒完全有可能是其預先安排的親信。此事我也有責任。在侏儒舍身擋在石民和伊耿之間以後,我便對他放松了警惕。看見他的第一眼,我就該割了他喉嚨。

“就騎這些吧,”他告訴哈爾頓,“反正軍營就在南邊三裏地外。”乘“含羞少女號”過去比較快,但他不願向哈利·斯崔克蘭暴露他和王子的秘密基地;他也不願帶著王子涉過泥濘的水濱淺灘去會面——那樣的方式也許適合傭兵父子,卻與前首相及其輔佐的王子殿下全然不配。

萊摩兒帶著王子從船艙中出來,格裏芬將他仔仔細細、從頭到腳審視了一番。王子佩上了長劍和匕首,穿著擦得鋥亮的黑皮靴和一件鑲血紅緞邊的黑色大氅。他的頭發認真梳洗打理過,再染成暗藍色,襯得眼睛也是藍的。他喉頭用黑鐵鏈串了三顆碩大的方形紅寶石,那是伊利裏歐總督送的禮物。黑與紅,正是龍的顏色。很好。“你今天很有王家風範,”他告訴孩子,“你父親也會為你驕傲的。”

小格裏芬把手指插進頭發裏面,“可我討厭染成藍發。我們應該把它洗掉。”

“你很快就會如願了,”格裏芬自己也想回歸本色,雖然他的紅發已開始變灰。他拍拍男孩的肩膀,“出發吧!你的軍隊正等著你檢閱。”

“我的軍隊,我喜歡這說法,”一絲笑容在王子臉上一閃而過,“可他們真是我的軍隊嗎?他們都是傭兵。耶羅曾警告說誰也不能信任。”

“他說的倒在理。”格裏芬承認。如果黑心還是團長就好了,可惜米斯·托因死了四年,而無家可歸的哈利·斯崔克蘭完全是另一種人。但他不能把人心險惡講得太透,小惡魔已在孩子年輕的頭腦裏種下了太多猜疑。“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身為王子,你完全有理由警惕……但另一方面,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做事卻不能畏手畏腳、杯弓蛇影。”伊裏斯王就是反例,到最後,連雷加也放棄了父王。“最好的方式是不偏不倚,保持折中,讓別人用忠誠的服務來逐步贏得你的信任……同時你要大度地接納他們,慷慨地獎勵他們。”

男孩點點頭,“我會記得的。”

他們把三匹馬中最好的一匹給了王子,那是一匹大騸馬,淡灰近乎於白。格裏芬和哈爾頓騎在不那麽優良的坐騎上,一左一右跟隨王子。南行的路在維隆瑟斯鎮高高的白色墻壘下延伸了半裏多,然後沿著蜿蜒的洛恩河,經過柳樹林、罌粟花田和一座高大的木制風車,風車葉片像老人的骨頭一樣動起來便吱咯作響。

太陽西沉,他們來到河邊的黃金團營地。這是一座連亞瑟·戴恩看了都會贊許的軍營——布局嚴整,井井有條,無懈可擊。軍營周圍挖了深深的壕溝,裏面裝上削尖木樁;軍營中帳篷排列成行,留出寬闊通道。廁所修在水邊,所有排泄物皆被水流沖走。馬兒統一拴在北面,在拴馬的地方之外,更有二十幾只大象在水邊漫遊,用鼻子撥弄蘆葦。格裏芬滿意地看著這群灰色巨獸。全維斯特洛找不出一匹戰馬能與之抗衡。

營地周邊的長杆上高高飄揚著傭兵團的金色戰旗。甲胄在身、手執長槍和十字弓的哨兵在旗下往返巡邏,監視著附近的風吹草動。格裏芬素來擔心黃金團在哈利·斯崔克蘭指揮下會變得紀律松弛——此人向來是個好好先生,對交朋友比治軍在行——現下感到由衷的欣慰。

在營門口,哈爾頓跟負責守衛任務的軍士交代了幾句,對方便差人去找隊長。來人的形象跟格裏芬記憶中相比並無二致,依然那麽醜:這個傭兵大腹便便、一身橫肉,臉上傷疤縱橫交錯,右耳看起來像被狗啃過,左耳則全沒了。“當上隊長了,佛花?”格裏芬道,“我還以為黃金團的標準比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