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第4/5頁)

提利昂沒來得及喘口氣,小格裏芬便鉗住了他的胳膊,“你什麽意思?我是重中之重?你這話什麽意思?為什麽我是重中之重?”

“這還不明顯嗎?”提利昂道,“如果耶達裏、格裏芬乃至咱們可愛的萊摩兒落在石民手裏,我們會哀悼一陣子,然後繼續上路;可要你有個三長兩短,整個計劃就全泡湯了,奶酪販子和太監苦心孤詣多年的大陰謀就此成了水中月鏡中花……對不對?”

男孩轉向格裏芬,“他知道我的身份。”

即便之前不知道,這下也詐出來了。現在“含羞少女號”遠離了夢想橋,只剩船尾的光亮漸行漸遠,過不了多久就會完全消失不見。“你自稱是小格裏芬,傭兵格裏芬之子,”提利昂說,“說不定你是化裝來到人間的戰士呢。讓我仔細看看。”他擡起火炬,光芒照亮了小格裏芬的臉。

“退下,”格裏芬命令,“否則你會後悔的。”

侏儒沒理他。“藍發把你的眼睛襯成了藍色,考慮得很精妙;為紀念死去的泰洛西母親而染發,這個故事幾乎讓我掉下眼淚唷。不過呢,心思縝密的人會懷疑傭兵的崽兒憑什麽要塗抹聖油的修女來指導信仰?憑什麽要沒頸鏈的學士來教授歷史和語言?稍微動點腦筋,也會懷疑你父親的打算。為什麽找雇傭騎士來訓練你,而不是讓你加入某個傭兵團當學徒?歸結起來,這說明有人試圖在保護你的同時,又要讓你得到最好的教育,以備……以備什麽?這對我還是個謎,但假以時日,我會解開的。必須承認,你這副尊容看起來特別像某個早已死去的孩子。”

男孩紅了臉,“我沒死。”

“你怎麽做到的?我父親大人用紅袍裹住屍體,將你和你妹妹一起放在鐵王座下。這是他獻給新王的禮物。那些有膽掀開紅袍的人都說你的腦袋被砸掉了一半。”

男孩退開一步,臉上表情困惑,“你——”

“我父親,沒錯,他是蘭尼斯特家族的泰溫。或許您有所耳聞。”

小格裏芬猶豫地說:“蘭尼斯特?你父親——”

“——已經被我殺死了。陛下願意叫我耶羅或胡戈,那請便,但我真實的身份是蘭尼斯特家族的提利昂,泰溫和喬安娜的親生兒子——雖然我的父母都為我所害——別人會告訴你我犯有弑君、弑親的罪過,嘴裏沒有半句真話,這些決非空穴來風……但話又說回來,咱們這群人裏有誰講過真話?就拿你‘義父’來說吧,他叫格裏芬,是不是?”侏儒吃吃竊笑,“你們真該感謝諸神讓八爪蜘蛛瓦裏斯站在你們這邊,憑格裏芬的演技,只消一兩眼就會被那沒命根子的太監給拆穿。他同樣糊弄不了我。這位大爺說:我不是大人,也不是騎士。那我還可以說自己不是侏儒呢,光嘴上聲明有何意義?要撫養雷加王子的獨子,有誰比雷加王子最親密的戰友、前鷲巢堡伯爵和國王之手瓊恩·克林頓更合適呢?”

“閉嘴,”格裏芬失去了鎮靜。

左舷處,一只巨大的石手在水下隱約可見,兩根手指露出水面。這裏究竟淹沒了多少石民?提利昂不禁揣測,越想越覺得背脊升起一股寒意,令他不自禁地顫抖。船正在迅速遠離傷心領,透過重重霧氣,他看見一座破碎的尖塔,一個無頭的英雄,一棵被連根拔起的古樹、其遒勁的樹根伸出廢棄圓頂屋的房頂和窗戶。為什麽周圍景物如此熟悉?

正前方,一段優雅的白色大理石階自黑水裏螺旋上升,在他們頭頂十尺處戛然而止。不,提利昂想,這不可能。

“前面,”萊摩爾結結巴巴地說,“有光。”

大家的目光都跟了過去。大家也都看見了。“是‘翠鳥號’,”格裏芬道,“或類似的撐蒿船。”話雖這麽說,但他又抽出了長劍。

其他人什麽也沒說。“含羞少女號”順水飄蕩,自進入傷心領以來就沒有風來鼓動船帆,她只能憑借水流推動前進。達克努力朝彌漫的大霧中窺視,雙手握緊了蒿子。過了一會兒,連耶達裏也停止了劃船。每只眼睛都盯著遠方的星火。隨著距離拉近,一顆星星裂變成兩顆,接著是第三顆。

“那是夢想橋,”提利昂說。

“這不可能!”賽學士哈爾頓叫道,“我們明明過了橋,河流的走向是唯一的!”

“洛恩母親河自有其意願,”耶達裏低聲說。

“七神救救我們,”萊摩兒道。

頭頂拱橋上的石民們開始了嚎叫,有幾個石民正指著他們。“哈爾頓,帶王子下去,”格裏芬下令。

晚了。船只被水流攫住,無情地朝橋墩撞去。耶達裏伸出蒿子,奮力將船頂回來。這猛烈的推動帶得船向一邊偏,穿過了一層淡灰色蘚簾。灰蘚的根須掃過提利昂的臉,柔軟得像妓女的手指。後方忽然“砰”地一下撞擊,甲板猛烈震動,幾乎把他掀飛。他側身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