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莎(第3/6頁)

結果她的夫君大人得站在弄臣背上為她系好代表蘭尼斯特家族的緋紅鬥篷。

珊莎轉過身去,發現侏儒朝上瞪著她,嘴巴抿緊,臉龐就跟她身上的鬥篷一般紅。突然間,她為自己的頑固而羞愧,於是撫平裙子,跪在丈夫面前,讓兩人的頭顱處於同一高度。“經由這一吻,獻出我的愛,願你成為我的夫君和依靠。”

“經由這一吻,獻出我的愛,”侏儒嘶啞地念誦,“願你成為我的妻子和連理。”他傾身向前,四片嘴唇在空中輕輕一觸。

他好醜啊。當他靠近時,珊莎想。他簡直比獵狗還醜。

修士將水晶高高舉起,虹彩光芒照在他們臉上。“在此,在諸神和世人的見證下,”他朗聲道,“我莊嚴宣布,蘭尼斯特家族的提利昂與史塔克家族的珊莎結為夫妻,從今以後,他們就是一個軀體,一個心靈,一個魂魄,直到永遠。任何幹涉他們婚姻的人,將受到無情的詛咒。”

她咬緊嘴唇,才沒有哭出來。

婚宴在首相塔裏的小廳召開,參加者約有五十,其中除了婚禮的見證人,還有蘭尼斯特家族的封臣和盟友等。提利爾家的成員終於現身。瑪格麗憂傷地看了她一眼,荊棘女王由左手和右手扶持著進入,臉上的神情當她是具業已入土的死屍,而埃蘿、雅蘭和梅歌則裝做不認識她。這就是我的朋友,珊莎苦澀地想。

她的丈夫喝得多,吃得少。當有人上來送菜或恭賀時,他簡短地點點頭,此外大部分時間裏,陰沉得像巖石一樣。婚宴似乎沒個完,珊莎半點胃口都沒有。她只盼這一切早早結束,卻又害怕一切結束的時刻——因為那個時候,就要鬧新房了。男人們會把她背向婚床,沿途脫個精光,大聲喧嘩粗魯的玩笑,描述她今晚的遭遇;而女人們會對提利昂做同樣的事。人們玩夠後,就讓他倆赤身裸體地抱在一起,退到新房外看熱鬧,隔門叫囂各種淫穢的語言。這是維斯特洛的婚俗,從小她就覺得十分地好奇、興奮和期待,如今卻只感到恐懼。他們脫她衣服時她一定會哭的,一旦自己聽到第一聲淫蕩的調笑,眼淚必定會不爭氣地流出來。

聽到樂師開始演奏,她膽怯地將手放在提利昂的手上:“大人,我們是不是帶領大家跳舞呢?”

他嘴唇扭了扭:“我認為我們今天已經帶給大家足夠的娛樂了,你覺得呢?”

“遵命,大人。”她抽手回去。

於是,舞蹈改由喬佛裏和瑪格麗帶領。這個怪物,怎能跳得如此優雅?珊莎忍不住想。她經常做白日夢,幻想自己如何在婚宴上雀躍跳舞,每雙眼睛都注目她和她的白馬王子。在夢中,人人臉上都洋溢著歡樂;而如今,竟連自己的丈夫也沒有笑。

客人們紛紛加入國王和他的未婚妻的行列。埃蘿和她年輕的侍從未婚夫跳舞,梅歌與托曼王子跳舞。黑頭發、大黑眼睛的密爾美女瑪瑞魏斯夫人舞動得如此煽情,吸引了廳內每個男人的目光。提利爾公爵夫婦跳得有條不紊。凱馮·蘭尼斯特爵士邀請了提利爾公爵的妹妹,潔娜·佛索威夫人。梅內狄斯·克連恩和被流放的王子賈拉巴·梭爾一起下場,王子穿著一身誇張的羽毛服飾。瑟曦·蘭尼斯特太後先和雷德溫伯爵跳舞,隨後與羅宛伯爵,最後又找到自己的父親,首相大人跳得流暢沉穩、不苟言笑。

珊莎靜靜坐著,手放於膝,目睹太後又跳又笑,甩動金色的發卷。她好迷人,珊莎遲鈍地想,我好恨她。於是她別過頭,去看月童和唐托斯跳舞。

“珊莎夫人,”加蘭·提利爾爵士走到高台下面,“能否有幸與您跳一曲?如果您夫君大人同意的話?”

小惡魔大小不一的眼睛往中間一擠:“我的夫人想和誰跳就和誰跳。”

或許應該留在丈夫身邊,可她實在太想跳……而且,而且加蘭爵士是瑪格麗、維拉斯和百花騎士的兄弟。“爵士先生,看到您的容顏相貌,我才明白人們為何稱您為‘勇武的’加蘭。”她執起他的手,一邊說。

“夫人過譽。其實,這外號是我哥維拉斯起的,目的是為了保護我。”

“保護您?”她不解地看著他。

加蘭爵士笑道:“當年我是個胖胖的小男孩,而我們有個叔叔就叫‘粗胖的’加爾斯。為避免我將來和他一樣,維拉斯替我取了這個外號。起初他還惡作劇地威脅我,要叫我‘貧血的’加蘭,‘苦惱的’加蘭和‘醜陋的’加蘭呢。”

想到這些甜美的玩笑,珊莎不由得微笑。她忽然荒謬地開心起來,感到未來畢竟還有希望——即便希望不大。她笑著,任由音樂引導自己,迷失在舞步中,迷失在笛子、豎琴和風笛的吹奏中,迷失在鼓點的節律中……舞蹈讓他們接近,她時而倒進加蘭爵士懷裏。“我夫人很關心您。”他悄悄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