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第3/5頁)

“有的人傷害別人只為了炫耀權力。”玖健道。

“臨冬城大屠殺的元兇不是席恩,”梅拉說,“因為許多死者正是他手下的鐵民。”她將蛙矛換到另一只手。“記住老奶媽的故事,布蘭,記住她講故事的方式,記住她的嗓音。只要你記得,她的一部分就一直活在你心裏。”

“我會的。”他承諾。然後他們繼續攀爬,沿著彎彎曲曲的狩獵小徑穿越兩座石峰之間高高的鞍部,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說話。細瘦的士卒松攀附在周圍山坡上,前方遠處,一條結了薄冰的河流順著山腰流淌而下。布蘭只聽見玖健的呼吸聲和松針在阿多腳下的吱嘎響聲。“你們知道什麽故事嗎?”他突然問黎德姐弟。

梅拉笑道,“哈,知道一些。”

“知道一些。”她弟弟確認。

“阿多。”阿多哼哼著。

“講個故事嘛,”布蘭道,“邊走邊講。阿多喜歡聽騎士的故事。我也喜歡。”

“頸澤沒有騎士。”玖健說。

“沒有浮在水面上的騎士,”他姐姐糾正,“只有沼澤裏的死人。”

“沒錯,”玖健說,“安達爾人、鐵民、佛雷家族和其他傻瓜,所有妄圖征服灰水望的狂徒,沒一個找得到它。他們騎入頸澤,卻再也出不來,遲早會撞入沼澤,被沉重的鋼鐵拖著沉下去,淹死在盔甲之中。”

一想到水下淹死的騎士,布蘭不禁打了個冷戰。但他並不害怕,他喜歡冷戰的感覺。

“曾有一位騎士,”梅拉說,“他的故事發生在‘錯誤的春天’。人們稱他為‘笑面樹騎士’,他也許是個澤地人。”

“也許不是。”玖健臉上點綴著斑斑駁駁的綠影。“這故事布蘭王子肯定聽過一百遍了。”

“沒有。”布蘭說,“我沒聽過。就算聽過也沒關系。有時候老奶媽會反復講以前說過的故事,如果那是個好故事,我們就不介意。她常說,老故事就像老朋友,得時不時拜訪。”

“沒錯。”梅拉背著盾牌行走,偶爾用蛙矛撥開擋路的樹枝。正當布蘭以為她終究不會講故事時,她開了口,“從前有個好奇的男孩,住在頸澤裏,他像所有的澤地人一樣矮小,也一樣勇敢聰明而強壯。他自小打獵、捕魚、爬樹,學習族人所有的魔法。”

布蘭差不多可以肯定自己沒聽過這個故事。“他做不做玖健那樣的綠色之夢呢?”

“不做,”梅拉說,“但他能在泥沼下呼吸,在樹葉上奔跑,只需低聲輕語,就可以把土地變成水,把水變成土地。他能跟樹木交談,能隔空傳話,能讓城堡出現或者消失。”

“希望我也會,”布蘭憂郁地說,“他什麽時候遇到樹騎士的?”

梅拉朝他扮個鬼臉。“如果某位王子肯安靜的話,很快就遇到了。”

“我只是問問而已。”

“這個男孩學會了澤地所有的魔法,”她續道,“但他還想學會更多。你知道,我們這個民族鮮少背井離鄉,因為身材的關系,有些人會覺得我們古怪,對我們不大友善。但這男孩比多數人都膽大,有一天,當他長大成人的時候,他決定離開澤地,去造訪千面嶼。”

“沒人去過千面嶼,”布蘭反駁,“那裏有綠人守護。”

“他正是要找綠人。於是他和我一樣,穿上縫青銅片的襯衫,帶上皮革盾牌和一支三叉捕蛙矛,劃一條小皮艇,順綠叉河而下。”

布蘭閉上眼睛,試圖想象那個人如何乘小皮艇前進。在他腦海中,那澤地人看上去就像玖健,不過年紀更大,更強壯,而且穿著梅拉的衣服。

“他趁夜穿過孿河城,以避開佛雷家,等到達三叉戟河,便爬上岸來,把小艇頂在頭上,開始步行。他走了好多天,才終於到達神眼湖,這時他又把小艇放進湖裏,朝千面嶼駛去。”

“他遇到綠人了嗎?”

“遇到了,”梅拉說,“但那是另一個故事,而且不該由我來講。王子要聽的是騎士嘛。”

“綠人也不錯啊。”

“是的。”她承認,但沒有再說他們的事。“整個冬天,那澤地人都留在島上,但當春天到來,他聽見廣闊的世界在呼喚,知道是該離開的時候了。皮艇仍在老地方,於是他跟島上的人們道別上路。他劃了又劃,直到看見遠處湖岸邊矗立的塔樓。越劃越近,塔樓也越來越高大,最後他意識到這一定是全世界最大的城堡。”

“赫倫堡!”布蘭立刻反應過來,“那是赫倫堡!”

梅拉微微一笑,“是嗎?在它的城墻下面,他看到五彩繽紛的帳篷,鮮艷的旗幟在風中飛舞,全副武裝的騎士們騎在披掛鎧甲的馬上。他聞到烤肉的香味,聽到笑聲和傳令官嘹亮的喇叭。一場比武大會即將展開,全國各地的勇士們都來參與。國王帶著兒子龍太子親自蒞臨。白袍劍客們也都來了,以歡迎他們新加入的弟兄。風暴領主和玫瑰領主通通到場,統治巖山的大獅子跟國王起了爭執,沒有前往,但他的許多臣屬還是來了。澤地人沒見過如此華麗壯觀的場景,他知道自己或許永遠也不會再有這個機會。當時他一心只想成為這幅宏偉畫面中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