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第2/5頁)

他們沒去偷,後來卻不期而遇地碰見了山地人。一陣突然而至的冰雨,迫使人們尋找遮蔽。夏天為大家找到一個,他在一株高大哨兵樹的灰綠枝杈後嗅出一個淺淺的山洞,但當阿多在石梁底下彎腰,布蘭卻看見洞內有橙色的火光,意識到裏面有人。“進來暖暖身子吧,”一個男人喊,“這兒的石頭足夠為我們大家擋雨。”

他與他們分享燕麥餅和血腸,還從隨身攜帶的酒袋子裏面倒出一點麥酒,但始終沒有報上姓名,也沒有打聽他們的。布蘭認為他是裏德爾家的人。因為他的松鼠皮鬥篷上的搭扣是黃金和青銅打制而成,呈松果形狀,而裏德爾家的徽章正是一半綠一半白,白的那半上有許多松果。

“這兒離長城遠嗎?”避雨期間,布蘭問他。

“對會飛的烏鴉來說不太遠,”裏德爾家的人道——如果他真是的話,“要是沒翅膀,就難走了。”

布蘭評論,“我敢打賭,如果……”

“……走國王大道,我們已經到了。”梅拉笑著替他說完。

裏德爾家的人取出匕首,削起一根棍子。“史塔克家在臨冬城的時候,北地的姑娘家滿可以穿著命名日的禮服沿國王大道旅行而不受騷擾,莊園與客棧,處處的壁爐、面包和鹽都對路人開放。現在不同啦,夜晚漸趨淒冷,門戶也都關閉。狼林由烏賊占據,剝皮人沿國王大道盤問陌生人的消息。”

黎德姐弟交換了一個眼神。“剝皮人?”玖健問。

“私生子的部下。對,他本來死了,現在又沒死。聽說他出大筆銀子換兩張狼皮,而為某個活死人的消息,會付金幣。”他邊說邊看布蘭,以及在旁邊伸懶腰的夏天。“至於長城,”那人續道,“我是不會往那邊走的。熊老帶著守夜人軍團深入鬼影森林,回來的卻只有烏鴉,而且是沒攜帶任何信件的烏鴉。黑色的翅膀,帶來黑色的消息,我母親經常這樣說,現在它們什麽消息都沒帶來,我覺得更為黑暗。”他用棍子撥弄火堆。“史塔克家在臨冬城的時候可不是這樣。但老狼死了,小狼又去南邊投身於權力的遊戲,留給我們的只有鬼魂。”

“狼會回來的。”玖健嚴肅地說。

“你怎麽知道,孩子?”

“我夢見了它。”

“有些個晚上,我夢見九年前親手埋葬的母親,”那人說,“但當我醒轉,她並沒有回來。”

“夢和夢之間是不同的,大人。”

“阿多。”阿多說。

當晚他們一起度過,因為大雨片刻未停,直到深夜。只有夏天想離開山洞,等火堆燃至余燼,布蘭便讓他走了。冰原狼不像人那樣害怕潮濕,而夜晚在呼喚著他。月光給濕漉漉的樹木灑上一片深淺不一的銀色,將灰蒙蒙的山峰染成潔白。貓頭鷹在黑夜中嘯叫,於松樹之間靜默飛翔,而蒼白的山羊沿著山坡走動。布蘭閉上眼睛,任憑自己墜入狼夢中,陷進午夜的氣息與音響。

第二天早晨醒來,火已熄滅,裏德爾家的人不見了,但他留下一根香腸和一打燕麥餅,整整齊齊地包裹在一塊綠白相間的布料裏。有的烤餅摻入了松子,有的摻入了黑莓。布蘭各吃一個,卻不能決定自己喜歡哪一種。有朝一日史塔克會回到臨冬城,他告訴自己,到時候要百倍地報答裏德爾家。

那天,他們走的小徑比較平坦,到得中午,太陽鉆出雲層,布蘭坐在阿多背上的籃子裏,感到相當滿足,還差點睡著了呢。籃子隨著大個子馬童的步伐輕輕搖晃,而他邊走邊哼,這些都讓布蘭昏昏欲睡。後來梅拉輕觸他的手臂,將他喚醒。“看,”她用蛙矛指向天空,“一只鷹。”

布蘭擡頭看去,只見那鷹展開灰色的翅膀,一動不動地乘風滑翔。他盯著它盤旋升高,一邊疑惑地想:不知如此翺翔是怎樣的滋味。會比攀爬的感覺更棒嗎?他試圖進入那只鷹,離開這愚蠢的殘廢身體,升到空中與它結合,就像跟夏天結合那樣。綠先知能辦到。我也能辦到。他試了又試,直到那只鷹消失在下午金色的薄霧之中。“它不見了。”他失望地說。

“我們還會見到其他的鷹,”梅拉安慰他,“這裏是它們的地盤。”

“我想是的。”

“阿多。”阿多說。

“阿多。”布蘭贊同。

玖健踢開一顆松果,“我覺得阿多喜歡你叫他的名字。”

“阿多不是他的本名,”布蘭解釋,“而是他唯一會說的詞。老奶媽告訴我——她好像是他祖母的祖母——他本名瓦德。”提起老奶媽令他傷心。“你認為鐵民有沒有殺她?”他們在臨冬城沒見到她的屍體,回想起來,他不記得看到過任何女人的屍體。“她沒傷害過任何人,對席恩也很好。她只是講故事。席恩不會傷害她,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