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第4/7頁)

“這支是一定找不到了,他們又會怪到我頭上的。”艾迪森·托勒特宣布,這位郁郁寡歡的灰發侍從人稱憂郁的艾迪。“自打我弄丟了馬,什麽東西不見了他們都要找上門來,似乎這之間有什麽聯系似的。它是白的,雪也是白的,還要我怎麽說呢?”

“風吹走了那支箭,”葛蘭道,這是雪諾大人的另一位朋友,“握緊弓把,山姆。”

“它好重。”胖子抱怨,不過還是取出第二支箭。這次射得很高,穿過了目標上方十尺處的樹冠。

“我確信你打掉了一片葉子,”憂郁的艾迪說,“樹葉已經落得夠快了,沒必要幫忙,”他嘆道,“大家都明白落葉後面緊跟著什麽。諸神在上,這裏好冷。試試最後那支,山姆,我的舌頭快凍在口腔頂上了。”

豬頭爵士放低長弓,看樣子馬上就要痛哭流涕。“太難了。”

“搭箭,拉弓,放,”葛蘭說,“繼續。”

胖子順從地拔出最後那支箭,搭在長弓上,拉起,發射。這次他完成得很迅速,不像前兩次那麽眯著眼睛痛苦地瞄準。箭矢擊中炭筆勾勒的人形胸膛下方,顫動不休。“我射中他了!”豬頭爵士驚訝地喊,“葛蘭,看到了嗎?艾迪,看哪,我射中他了!”

“對,穿過了肋骨。”葛蘭說。

“我殺了他?”胖子想弄清楚。

托勒特聳聳肩,“也許戳穿了肺,如果他有肺的話。基本上,樹木是沒有,這是自然規律。”他從山姆手中接過長弓,“我見過更糟的射擊,是的,噢,我自己也出過糗。”

豬頭爵士一臉喜色。你還以為他真幹出了什麽大事!不過當他瞧見齊特和他的狗,笑容卻立即收斂,並很快消失了。

“你射中了一棵樹,”齊特說,“但若換作曼斯·雷德的手下呢?他們不會呆站著,伸出枝葉沙沙作響,噢,不會的。他們會撲過來,在你耳邊尖叫,嚇得你尿褲子,我敢打賭!他們會用斧子砍進這對小小的豬眼睛之間,你這輩子最後聽到的聲音將是頭骨破碎的轟鳴。”

胖子渾身發抖。憂郁的艾迪把手放在他肩上。“兄弟,”他莊重地說,“發生在你身上的遭遇並不意味著山姆威爾會重演。”

“什麽,托勒特?”

“砍碎你頭骨的斧子。你的腦子難道不是有一半流到地上教狗吃了?”

大蠢材葛蘭樂了,連山姆威爾都擠出一點微弱的笑容。齊特踢著最近的狗,拉起繩子,調頭去爬山。盡管笑,豬頭爵士,到晚上看誰笑到最後。他想把托勒特也幹掉。陰沉的馬臉蠢貨,沒你好果子吃。

即使踏在拳峰這頭最平緩的山坡上,攀登依舊艱辛。剛到山腰,狗們又開始咆哮拖拉,大概以為終於要開飯了。他讓它們嘗了嘗靴子的滋味,還給那只居然敢反咬他的醜陋大狗一頓鞭子。拴好它們,他立即跑去報告。“痕跡正如巨人報告的那樣,可狗聞不到什麽,”他在莫爾蒙的黑色大帳篷前對總司令說,“或許給河流沖刷過,也或許只是過時的痕跡。”

“遺憾,”禿頂的莫爾蒙司令滿臉雜亂的灰胡子,聲音跟神情一樣疲憊,“吃點鮮肉可以改善大家的生活。”他肩上的烏鴉邊點頭邊復誦,“鮮肉,鮮肉,鮮肉。”

咱們可以把那些該死的狗烤了,齊特心想,幸好他在被熊老遣散之前管住了嘴巴。這是我最後一次向這家夥低頭,他滿意地認定。回來的路上越來越冷,狗們在堅實的凍土上淒楚地擠作一團,齊特有些渴望爬進它們中間。他壓下這個念頭,找來一條羊毛圍巾裹臉,只在嘴邊留出一道小縫。不斷走動似乎會好過點,於是他嚼上一片酸葉子,繞著環墻緩緩踱步,不時和站崗的弟兄分享兩口,傾聽他們說話。白天站哨的沒一個參加他的密謀,雖然如此,多聽聽別人的想法總沒錯。

絕大多數人的想法就是天真他媽的冷。

人影變長,寒風漸強。風鉆過環墻的石縫,發出高亢尖細的聲響。“我討厭這聲音,”小個子巨人說,“讓我想起哭鬧著要奶喝的嬰兒。”

他踱回狗群旁,拉克正等他。“當官的又被召進熊老帳篷裏,似乎在激烈爭論。”

“那是他們的事,”齊特說,“他們出身高貴——班恩除外——可以用言語代替美酒並沉醉其中。”

拉克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大呆瓜在盤算那只鳥,”他告誡,四下斜睨確保沒人靠近,“剛才還問能不能為這臭東西預備些玉米。”

“烏鴉,”齊特說,“可以吃屍體。”

拉克咧嘴一笑,“也許,是他的?”

或是你的。照齊特看,大漢比拉克更有用。“別再惹小保羅。你幹你的,他幹他的。”

等他終於擺脫姐妹男,坐下來磨劍時,樹間只剩最後幾縷陽光。戴著手套工作真他媽不容易,可手套又不能摘下來。天這麽冷,哪個蠢材敢赤手空拳觸摸鋼鐵,立即就會失去一片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