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第3/6頁)

“走吧,陛下,”瑟曦朝國王喊,“可憐的東西,我們幫不了她。”

她的話教那母親聽到了。不知怎的,太後的聲音摧毀了她僅存的理智。她原本呆滯的臉因厭惡而扭曲。“婊子!”她尖叫,“弑君者的婊子!亂倫!”她指向瑟曦,將死嬰像面粉袋一樣投過去。“亂倫!亂倫!亂倫!”

提利昂的注意力全在前方,沒看見那坨糞是誰扔的,只聽珊莎倒抽一口氣,喬佛裏便咆哮著咒罵開來。他轉過頭,國王正在擦臉上的棕色汙穢,金發上也黏了不少,還有些濺到珊莎腿上。

“誰扔的?”喬佛裏尖聲喊叫。他把頭發往後攏,甩掉一把糞,滿臉狂怒。“給我抓出來!”他大喊,“誰把他交出來,懸賞一百金龍!”

“在上面!”人叢中有人喊。國王策馬繞了一圈,審視上方的屋頂和陽台。人群在互相指點、推擠、咒罵,咒罵彼此也咒罵國王。

“求求您,陛下,就放過他吧。”珊莎懇求。

國王不理她。“把扔臟東西的人抓出來!”喬佛裏命令,“他不給我舔幹凈,我就要他的腦袋!狗,你去抓!”

桑鐸·克裏岡聽命縱身下馬,但他無法穿過血肉構成的重重人墻,更別說上屋頂了。近處的人蠕動推搡著讓路,遠處的人卻想擠近來看熱鬧。提利昂嗅出災難的味道。“克裏岡!停下!那人早跑了。”

“我要抓他!”喬佛裏指向屋頂。“就在上面!狗,砍出一條路,把他帶——”

他的話淹沒在一陣騷動中,憤怒、恐懼與憎恨構成的響雷從四面八方滾滾而來,將他們吞沒。“雜種!”有人對喬佛裏尖叫,“雜種!禽獸!”另一些人朝太後大喊“婊子!”,“亂倫!”,提利昂則受到“怪胎!”和“半人!”的攻擊。謾罵中還混雜著一些呼聲,如“主持正義!”,“羅柏萬歲!羅柏國王萬歲!少狼主萬歲”,“史坦尼斯萬歲!”,甚至“藍禮萬歲!”。街道兩側均是人群湧動,擠向矛杆,金袍衛士們拼力維持防線,石塊、糞便及各種汙物從頭頂嗖嗖飛過。“給我們吃的!”一個女人高呼。“面包!”她後面一個男人大叫。“我們要面包,雜種!”一瞬之間,上千個聲音一起呼喝。喬佛裏國王、羅柏國王和史坦尼斯國王都被放在一旁,只有面包國王統治天下。“面包,”他們不斷叫嚷,“面包!面包!”

提利昂一踢馬刺,奔到姐姐身邊,高喊:“回城堡。快。”瑟曦略一點頭,藍賽爾爵士拔出劍來。隊列前端,傑斯林·拜瓦特正大吼著發令,騎兵們旋即挺槍排成楔形隊列。國王焦急地騎馬兜圈,無數只手越過金袍衛士的防線,朝他抓去。有一只手成功地抓住了腿,但只有一刹那,曼登爵士手起劍落,那只手齊腕而斷。“快跑!”提利昂對外甥喊,並狠狠地在他馬屁股上拍了一掌。那馬後腿人立,仰天嘶鳴,跟隨騎兵隊,往前沖去,人潮在前面散開。

提利昂緊跟國王的馬,闖入這一縫隙,波隆提劍相隨。策馬飛奔之際,一塊凹凸的石頭擦著他頭皮飛過,一顆腐爛的白菜砸到曼登爵士的盾牌上,四散飛濺。在他們左側,三名金袍衛士被洶湧的人潮擠倒,接著人群踩過軀體,湧向前來。獵狗的馬仍在跟隨隊伍,但其主人已不見蹤影。提利昂看見艾倫·桑塔加從馬鞍上被拽了下來,手中拜拉席恩家的黑金旗幟也被扯掉。巴隆·史文爵士則扔下蘭尼斯特的獅子旗,拔出長劍。他左劈右斬的當口,落下的旗幟被人群撕開,千百塊襤褸的碎片如暴風中的紅葉一般旋轉飛舞,頃刻間便歸於無形。有個人跌跌撞撞地出現在喬佛裏馬前,國王驅馬踏過。只聽蹄下一聲慘叫,提利昂辨不清這是男人、女人還是小孩。喬佛裏臉色蒼白,只管向前狂奔,曼登·穆爾爵士伴隨在左,猶如一道白影。

突然之間,那個瘋狂的世界已被拋在身後,他們“嗒嗒”地穿越城堡前的鵝卵石廣場。一列長槍兵守衛著大門。傑斯林爵士正重整槍騎兵,準備再次沖鋒,長槍兵隊列則向兩邊分開,放國王一行人通過鐵閘門。淡紅色的城墻高矗於頭頂,其上擠滿十字弓手,令人安心。

提利昂不記得自己如何下的馬。只見曼登爵士把顫抖的國王扶下來,瑟曦、托曼和蘭賽爾也騎過大門,馬林爵士和柏洛斯爵士緊隨其後。柏洛斯的劍上血跡斑斑,而馬林後背的白袍已被撕掉。巴隆·史文爵士的頭盔不見了,他的坐騎大汗淋漓,口吐鮮血。霍拉斯·雷德溫護著坦妲伯爵夫人回來,可她女兒洛麗絲被撞下馬去,沒能逃脫,她急得快要發瘋。蓋爾斯伯爵的臉色比平日更灰白,他結結巴巴地講述總主教如何從轎子裏跌出來,人群一擁而上,而他尖聲祈禱。賈拉巴·梭爾似乎看到禦林鐵衛的普列斯頓·格林菲爾爵士沖回總主教傾覆的轎子邊,但他不能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