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只費肥油(第4/6頁)

我上樓回去睡覺。我把從廚房裏摸出來的一條新鮮面包交給侍衛,他們放我重新進入惟真的臥室。衛灣堡某處遠遠傳來某人報時的聲音,我沒有注意聽,只是飽飽地鉆回被褥,期待著明天賢雅夫人即將上演的好戲。我迷迷糊糊睡去之際還在跟自己打賭,她一定會穿著白色的、線條平直的、簡單樸素的衣服,而且頭發會披散下來。

結果我根本沒機會知道。似乎才剛過幾分鐘我就被搖醒了,我張開眼看見恰林蹲在我旁邊,一根蠟燭微弱的光芒讓影子在臥室墻上拖得好長。“醒醒,蜚滋。”他粗聲低語,“百裏香夫人派了個信差跑來堡裏傳信,叫你立刻過去。他們已經在幫你備馬了。”

“我?”我呆呆地問。

“當然。我已經幫你準備好衣服,換衣服的時候安靜點,惟真還在睡。”

“她要我去幹嘛?”

“我不知道!口信沒有講清楚,也許她是生病了。蜚滋,信差只說她要你立刻過去,我想等你到那裏之後就知道了。”

這實在沒給我多少安慰,不過已經足以激起我的好奇心,而且我不去也不行。我不知道百裏香夫人跟國王到底有什麽親屬關系,但她可比我重要太多了,我不敢忽視她的命令。我在燭光下迅速換好衣服,在同一個夜晚第二次走出房門。阿手已經幫煤灰裝上馬鞍準備好了,還對我被召喚這件事開了一兩個猥褻的玩笑,我回嘴建議他該如何找點樂子打發今晚剩下的時間,然後就騎馬離開。駐守城堡大門和防禦工事的守衛都已接到通知,因此揮手放我通行。

我在城裏轉錯了兩次彎,夜裏的一切看起來都不一樣了,而且之前來的時候我也沒有很注意走的是哪條路。最後我終於找到了客棧的院子,憂慮的客棧老板醒著,點起燈守在窗邊。“她呻吟著說要找你來,已經快一個小時了,小老弟。”她焦慮地告訴我,“我擔心她病得很重,但她只肯讓你進房。”

我匆匆沿著通道走向她房門,謹慎地敲了一下,原本以為會聽到她尖聲叫我走開,不要來煩她。但是一個顫抖的聲音傳出來:“哦,蜚滋,你終於來了嗎?快進來,小子,我需要你。”

我深吸一口氣,拉開門栓,走進昏暗不透風的房間裏,屏住呼吸抵擋朝我鼻孔襲來的好幾種氣味。我心想,死亡的味道也不會比這難聞多少。

床上掛著沉重的帷幔,房裏唯一的光源是一根插在燭台上、淌著燭淚、火光搖曳不定的蠟燭。我拿起燭台,壯起膽子靠近床邊。“百裏香夫人?”我輕聲問,“怎麽了?”

“小子。”聲音從房間黑暗的一角安靜地傳來。

“切德。”我說,立刻發覺自己真的從沒這麽蠢過。

“沒時間解釋這一切了,你也不要太沮喪,小子。百裏香夫人這輩子騙過了很多人,而且還會繼續騙下去,至少我希望如此。好了,相信我,不要多問,只要照我說的去做。首先,去找客棧老板,告訴她說百裏香夫人病發了,必須安靜休養幾天,無論如何不可以來打擾,夫人的曾孫女會來照顧她——”

“誰?”

“已經安排好了。告訴老板說她的曾孫女會帶食物和一切需要的東西來,強調百裏香夫人需要安靜,不可以被打擾。你現在馬上就去。”

我去了,而且我一副驚呆的樣子讓我的話很有說服力。客棧老板保證說她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去敲半下門,因為她非常不願意使百裏香夫人對她的客棧失去好感。從這話我推斷百裏香夫人付起錢來一定很大方。

我安靜地回到房間,進房後輕輕關上門。切德拉上門栓,從搖曳不定的殘余蠟燭上引火,新點起一根蠟燭,把一小張地圖攤在桌上的蠟燭旁。我注意到他一身旅行的打扮——鬥蓬、靴子、皮背心、長褲,全都是黑色的。他看來突然判若兩人,身強體健、精力旺盛,我納悶那副穿著舊袍子的老人模樣是否也只是個幌子。他擡頭瞥了我一眼,一時間我簡直覺得自己面對的是那個充滿軍人氣概的惟真。但他沒給我時間東想西想。

“惟真和克爾伐之間的事只能隨他們去了,你和我要到別的地方去辦事。今晚我收到一個消息,紅船劫匪攻擊了冶煉鎮,在這裏。離公鹿堡太近了,不只是侮辱而已,更嚴重的是會造成實際的威脅,而且還挑惟真在潔宜灣的時候動手,我才不相信他們不知道惟真不在公鹿堡。但是事情還不只這樣。他們抓了人質拖回船上,傳話到公鹿堡給黠謀國王本人,要求大量黃金,否則就把那些人質放回鎮上去。”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要是沒拿到黃金就會殺死人質吧?”

“不是。”切德生氣地搖頭,像頭被蜜蜂騷擾的熊,“不是,訊息很清楚。如果我們付贖金,他們就殺了人質;如果不付,他們就會放人。傳話的人是冶煉鎮的一個男人,他太太和兒子被抓去了。他堅持他沒把這訊息傳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