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卡珊德拉(第2/7頁)

它漂浮在水上。

斯卡利說:“你要知道,租這假發是要付押金的。要是你不想戴,你該把它交給我。”接著他又說:“你該給卡珊德拉回個留言。”

我搖了搖頭。我想知道在網上和他交流的人到底是誰,他又是把誰錯當成了卡珊德拉,因為我知道,那人絕不可能是卡珊德拉。

關於卡珊德拉的事是這樣的:她是我虛構的人物。

當時我大概十五歲,快要十六歲了。我很笨拙,剛經歷了青春期的瘋長階段,突然之間就比大部分朋友都要高了,這令我對自己的身高十分敏感。我的母親開了家小小的騎馬場,我在那兒幫忙打打下手,但那裏那些能幹又理智、像馬一般的姑娘們嚇到了我。我在家裏會寫些蹩腳的詩,畫些水彩畫,大部分都是田野中的小馬之類的,在學校裏——我們學校裏只有男孩子一我的板球打得不錯,偶爾參加戲劇表演,閑時和朋友一起聽聽唱片(當時CD剛出現,但CD唱機很少見,價格也很昂貴,所以我們用的是從父母和哥哥、姐姐那兒得來的黑膠唱機和音箱)。當我們不聊音樂和運動的時候,聊的是姑娘。

斯卡利比我年紀大一點,羅伯也是。他們願意接納我作為小團體的一員,但也喜歡捉弄我。他們表現得就好像我是個小娃娃,但我並不是。他們都已經跟姑娘們睡過了,事實上,這種說法不太對,他們睡的對象是同一個姑娘——卡洛萊•明頓,她赫赫有名,因為來者不拒,而且只要和她在一起的人有一輛助動車[2],她就可以隨時做好準備。

我沒有助動車。我年紀還沒到,我的母親也買不起(我的父親在我小時候就因為一場麻醉劑過量造成的事故去世了,當時他只是去醫院做一場腳趾感染的小手術。直到今天,我都會避開醫院)。我曾經在舞會上見過卡洛萊•明頓幾次,但她叫我害怕,而且就算我有一輛助動車,我也不希望自己第一次的對象是她。

斯卡利和羅伯都有了女朋友。斯卡利的女朋友當時比他更高,胸部碩大,熱衷足球,這就意味著斯卡利得裝出也對足球有興趣的樣子,尤其得對水晶宮隊有興趣;與此同時羅伯的女朋友認為羅伯應該和她有共同愛好,這也意味著羅伯不再聽我們喜歡的八十年代中期的電子流行樂,而開始聽我們還沒出生那會兒就有的嬉皮士樂隊,這很糟糕,不過羅伯捜刮了她爸收藏的那些美妙的老電視錄像帶,這就很不錯。

我沒有女朋友。

甚至我母親都開始對此評頭論足。

一定是從什麽地方令我產生了這個念頭和這個名字,不過我已經不記得了。我只記得自己在練習冊上寫下“卡珊德拉”。然後,我小心翼翼地,什麽也不說。

“卡珊德拉是誰?”斯卡利在校車上問。

“不是誰。”我說。

“她肯定是某個人。你在數學練習冊上寫了她的名字。”

“只是我在假期滑雪時遇見的一個姑娘。”一個月前,我和母親,還有我的阿姨和表兄弟們去奧地利滑雪了。

“我們能見她嗎?”

“她是賴蓋特人。我希望能。”

“嗯,希望如此。你喜歡她?”

我停了下來,等了一段我自認為合適的時間,接著說道:“她實在很擅長接吻。”接著斯卡利大笑起來,羅伯想知道我們是不是有過一個法式濕吻,得用上舌頭的那種,我說:“你們覺得呢?”到那天結束之前,他倆都相信了有這麽一個人。

我母親很高興我遇上了某個人。對於她的問題,比如說卡珊德拉的父母是千什麽的之類,我就只是聳聳肩。

我和卡珊德拉“約會”過三次。每次約會時,我就乘火車去倫敦,然後自己一個人去電影院。這事兒以它自己的方式,令人激動。

我倆的第二次約會(實際上,我是一個人在萊斯特廣場看《摩登保姆》),在我告訴母親的版本中,基本上就是手拉著手一起看被她稱作“圖畫”的畫展,但在我不情願地向羅伯和斯卡利(以及在整個周末中,還有其他幾名學校的朋友,他們從號稱說要保守秘密的羅伯和斯卡利嘴裏聽到傳聞,想來向我證實真偽)吐露的版本裏,這一天實際上是我喪失童貞的紀念日,地點是卡珊德拉的姑姑在倫敦的公寓裏,她姑姑不在家,而她有把鑰匙。我手裏有(作為證據的)一小袋避孕套,少了一個,是被我丟掉的,還有一組四張黑白照片,那是我第一次去倫敦時找到的,它被遺棄在維多利亞車站照相亭的籃子裏。照片上的姑娘和我同齡,有一頭長長的直發(我不太確定它的顏色,深棕色?紅色?淺棕色?),相面非常友善,有些小雀斑,不算難看。我將照片放在口袋裏,帶去藝術班上,給第三張照片畫了一張素描像。我最喜歡這張,她半側著臉,看起來就像在呼喚薄幕後的某個看不見的朋友。她看起來很甜美,富有魅力。假如她能是我女朋友,我會很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