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他在樹木間穿梭,閃電般穿過森林,他從來沒跑得這麽快過。

“親愛的,你可幫我解決了大難題。你不會知道,讓無辜的人流血會讓我多麽痛苦。”

“離我遠點兒。滾開!”

為他指引方向的不是邪惡的氣息。事實上,他聞不到任何氣味。如此危險的聲音為何沒有氣味?

僅僅落地一次,他就穿過石頭鋪成的庭院,闖進了門裏,木門上的鎖應聲而落。

他揮手關上身後的房門,頭也不回地向前沖去。

他看到了勞拉,她站在巨大的石頭壁爐左邊,身體因恐懼而瑟瑟發抖,雙手緊握著長柄斧頭。

“他是來這裏殺你的,魯本!”她的聲音嘶啞。

壁爐對面是一個瘦削的身影,一個深色皮膚的黑眼男人,看起來有些像是亞洲人。他個子不高,看起來相當沉穩,大約50歲上下,黑發短得幾乎貼著頭皮。他穿著簡潔的灰色外套和褲子,白襯衫的領口敞開著。

魯本沖到他面前,擋在他和勞拉之間。

小個子男人風度翩翩地讓出了一點兒空間。

他正在打量魯本,漠不關心的眼神像是在打量街角的陌生人。

“他說他必須殺了你,”勞拉哽咽著說,“他說他別無選擇。他還說,他必須連我一起殺掉。”

“你先去樓上,”魯本向前踏出幾步,“鎖好臥室的門。”

“哦,我想我們沒那個時間,”男人說,“看來他們對你的描述完全沒有誇張,你的確是這個種族的優秀樣本。”

“什麽種族?”魯本問道。現在他站在男人幾步之外,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他還是聞不到任何氣味,這令他有些困惑。哦,他身上有普通人類的氣味,當然有,但完全沒有敵對或邪惡的意味。

“對於你遭遇的一切,我深感抱歉,”男人的聲音自信而平穩,“我不應該弄傷你。對我而言,這是個不可原諒的錯誤。但覆水難收,現在我別無選擇,只能糾正。”

“那麽你就是這一切的根源。”魯本說。

“千真萬確,雖然這並非出於我的本意。”

他看起來彬彬有禮,而且完全不是魯本的對手,但魯本知道,這不是他最終的形態。哦,無論如何,這絕不是他真正的面貌。趕在他變形之前動手是不是更好?趁著現在,他還很弱小,無力反抗。或者應該先套一套話?想想看吧,他腦子裏藏著多少珍貴的信息。

“我守護此地,已有很長時間,”隨著魯本的緊逼,男人又往後退了一步,“很久很久。事實上,我不算什麽優秀的守護者,有時候還會離開。這樣的缺席不可原諒。若我尚存一絲悲憫,那我必須糾正已經犯下的錯誤。可憐的小‘狼人’,你如此自稱,但恐怕,你根本就不應誕生。”

一絲不祥的笑意浮上他的臉龐,異變來得如此迅猛,令人眼花繚亂。男人的胸膛開始擴張,手臂和雙腿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伸長變粗,隨著身體的膨脹,他的衣服片片碎裂。男人摘下腕上的金表扔到身旁,光滑濃密的黑毛覆蓋了他的全身,像泡沫一樣蓬松。他的鞋已被爪子撐裂,他伸展雙臂,扯掉身上殘余的布條,胸腔裏爆發出低沉的嘶吼。

魯本眯起眼睛:男人的個子不如他高,手臂不如他長,但力量和技巧卻無從判斷。況且這家夥的爪子很大,兩條腿比魯本的粗,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勞拉往魯本身邊湊了湊。魯本眼角的余光瞥到,她靠在壁爐旁,右肩上仍然扛著斧子。

魯本穩穩地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氣,感覺力量在體內無聲地膨脹。

你不光是為自己的生命而戰,還有勞拉的命。

現在,那個男人比原來高了一個頭,黑色的毛發如披風一般,但身高還是不及現在的魯本。他的臉上只余冷漠與殘酷,眼睛變得很小,口鼻部變長,露出彎曲的尖牙。

他屈起強壯的雙股,粉紅的舌頭在雪白的牙齒後一閃即逝。他的毛發黝黑如墨,包括最裏層的絨毛;尖耳朵如狼一樣豎立,魯本感到有些惡心,因為他想到自己的耳朵應該也是這樣。

穩住,這是魯本內心唯一的念頭。

穩住。他的怒氣正在膨脹,但不是那種令人腿腳發軟的狂怒,絕對不是。

某種神秘的力量讓局面陷入了僵持,某種黑發狼人絕不樂見的力量。魯本又向前邁出一步。

黑狼再次退了一步。

“現在你打算怎麽樣呢?把我幹掉?”魯本問道,“你覺得你應該消滅我,因為你犯了錯?”

“我別無選擇,”黑狼的聲音渾厚低沉,“我說過了。這件事本來不該發生,早知如此,我應該連你一起殺掉,和那兩個罪人一起。但是,你當然知道,讓無辜的人流血是多麽不愉快的經歷。當我發現自己犯了錯,我放過了你。你看,總有那麽一絲機會,受害者不會染上聖血,傷口自然痊愈,或者受害者很快死去。這樣的事經常發生,受害者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