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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多西諾急診室的兩個小時裏,魯本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接著,一架救護飛機將他送到了南邊的舊金山綜合醫院,迎接他的是格蕾絲・戈爾丁醫生和她的丈夫菲爾。

魯本絕望地掙紮著,拘束帶把他的身體緊緊綁在醫用輪床上,疼痛和藥物讓他失去了理智。

“他們不會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對自己的母親咆哮,格蕾絲立刻去請來了警察向他解釋案情。

警察表示,唯一的問題在於魯本用了太多藥,沒法回答問話。此刻,他們想問的問題比魯本還多。不過,是的,瑪欽特・尼德克已經死了。

塞萊斯特打通了門多西諾當局的電話,她帶來了更多細節。

瑪欽特被刺了16刀,其中10處創口有致命可能。她在幾分鐘內就死了,甚至可能是幾秒鐘內。就算她感覺到了痛苦,那必然也非常短暫。

事發以來,魯本頭一回心甘情願地閉上眼睛。他睡著了。

他醒來時,病房裏有一位便衣警察。盡管藥物讓他的言辭含混不清,但他仍主動承認,他的確與“死者”發生了親密關系。是的,他願意接受DNA測試。他知道法醫的解剖會揭露一切。

他盡可能說出了自己記得的東西。不,他沒有打過911電話,他的手機掉到了地上,找不回來。但如果電話是從他的手機打出去的,那麽打電話的人肯定是他。

(“謀殺,謀殺。”他曾反復念叨這個詞,聽起來完全不像是他會說的話。)

塞萊斯特希望他不要再說下去。他需要一位律師。他從沒見過她這麽緊張,如此接近崩潰邊緣。

“不,我不需要。”魯本堅持,“我不需要律師。”

“因為腦震蕩的關系,”格蕾絲說,“你不會記得所有事。能記住這麽多已經堪稱奇跡了。”

“‘謀殺,謀殺’?”他低語,“我說過這樣的話?”

他清晰地記得自己掙紮著尋找手機,結果沒能如願。

盡管止痛藥讓他有些昏昏沉沉的,但魯本仍發覺母親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她穿著慣常的綠罩袍,紅發打理得整整齊齊,藍色的眼睛又紅又腫,充滿疲憊。他感覺到她的手微微痙攣,就像她正躲在自己內心深處一個誰也看不見的地方發抖。

24小時後,他被轉移到了私人病房。塞萊斯特帶來了新消息,兇手是瑪欽特的兩個弟弟。面對這起駭人聽聞的慘案,她明顯鬥志昂揚。

那兩兄弟開著一輛偷來的車去了大宅。他們戴著假發、面罩和手套,摸進大宅背面的仆人房,用短棒敲死了老管家,然後切斷了大宅的電源。大宅的後門沒上鎖,他們從後門闖進餐廳,顯然是想偽裝成遊蕩的吸毒者隨機作案。

他們在廚房裏抓住了瑪欽特,就在她的辦公室外面。警方在她的遺體附近找到了一把小手槍,槍柄上只有她的指紋,但這把槍完全沒有開過火。

是什麽動物殺死了那兩兄弟?目前,這仍是個謎題。現場沒有發現任何可提供幫助的痕跡,那頭野獸的撕咬十分野蠻,兩兄弟幾乎立刻就送了命。但那到底是什麽動物,警方目前仍不清楚。

一些當地人堅稱,那是一頭雌性美洲獅,關於它的駭人傳說在那附近的小鎮上流傳已久。

魯本什麽都沒說。他仿佛又聽到了當時的咆哮,感覺到了利爪踩在自己背上。他猛地打了個寒戰,無助感與聽天由命的想法再次浮上他的心頭。我要死了。

“我快要被他們逼瘋了,”格蕾絲表示,“他們一會兒說是狗的唾液,一會兒說是狼的,現在他們又告訴我,咬痕可能來自人類。實驗室分析結果肯定有問題,只是他們不願意承認。顯而易見,他們壓根兒就沒好好檢測傷口。總而言之,魯本頭上和脖子上的傷口既不是人類幹的,也不是美洲獅幹的。簡直荒唐透頂!”

“但它為什麽停了下來?”魯本問道,“為什麽那兩個人被咬死了,我卻活著?”

“如果它得了狂犬病,那它的行為就沒有什麽規律可循,”格蕾絲解釋,“雖然連熊都可能得狂犬病,但美洲獅不會。可能有什麽東西轉移了它的注意力。我們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我們只知道,你還活著。”

她繼續嘮叨,控訴警方居然完全沒有找到毛發或皮毛樣本。“你應該清楚,現場肯定會留下動物纖維。”

魯本耳邊又響起了那咻咻的喘息聲,然後是一片寂靜。他當時沒有聞到屬於動物的氣味,但肯定感覺到了動物的毛發,毛很長,可能屬於一條狗,或是一頭狼,沒準真的是美洲獅。但他沒有聞到美洲獅的氣味。美洲獅應該有氣味吧?

護理人員徹底清理了魯本的傷口,對此,格蕾絲很感激。但這還不夠。警察完全可以從死者的創口取樣,搞清楚那頭動物到底有沒有得狂犬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