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胡玉樓(第5/7頁)

空海認為不管是畫,還是壺,半數以上都是唐制的贗品。然而,至少,胡姬是真物,壚上淡綠色的琉璃杯,看來也是真的。

琉璃——亦即玻璃。酒,則是西域的葡萄酒。

這大概是高級妓院。

“空海!第一次得去高級妓院才行。”

逸勢就把空海帶到這家店來了。這家店,看來並非逸勢所熟識的妓院。為了今晚,逸勢好像早就鎖定此店為目標。

空海一旁是胡姬“玉蓮”,逸勢身旁則是“牡丹”。

玉蓮年約二十二、三歲,牡丹則在二十歲上下。

胡姬牡丹露出兩只白嫩的手,把葡萄酒倒入杯內,逸勢拿起酒杯啜了一口。

燈火的光影,映照到壚上的琉璃杯,葡萄酒的顏色有說不出的美。琉璃杯飄溢著說不出的酒香味。

“這可是長安喔。空海——”逸勢好像完全陶醉在這氣氛當中。

空海帶著笑意,同樣啜了一口酒。身上仍是僧衣袈裟。

“如此好嗎?空海,這身裝扮——”逸勢踏入房門前,還用日語如此對空海嘀咕著,如今看來什麽都無所謂了。

“玉蓮姐,這人當真是和尚?”逸勢旁邊的牡丹,向玉蓮問道。

“當真。”回答的是逸勢。

“是嗎?”玉蓮問一旁的空海。

“對。”空海答道。

“何處的和尚?”

“西明寺的空海。”空海蠻不在乎地說道。

“喂!空海——”逸勢慌張地喊道。“這身打扮,到這種地方來,連西明寺都說出來,不完了嗎?”

“無所謂。”空海說道。

空海和逸勢,時而以不慣聽到的異國語言交談,玉蓮和牡丹甚感興趣。

“好像不是大唐人,不知從何處而來?”玉蓮問道。

“倭國。”空海說道。

“倭國?”

“很遙遠的東海之上,日出之國的倭國。”

“海?我不曾見過大海。”玉蓮邊說,邊又以左手替空海斟上葡萄酒。

仔細端詳,玉蓮從一開始就只有左手在動。右手好像不能動。

“怎麽了?”空海發覺後問道。“右手不便嗎?”

“嗯——”玉蓮曖昧地頷首。

“玉蓮姐的右手,兩個月前開始不能動了。”牡丹說。

“是嗎?”空海看著玉蓮的右手。“若是方便,請容在下一看。”

空海一說完,玉蓮以左手握著右手,局促不安地伸出來。空海握起她的右手。

“嗯。”

從肩膀以下,整只白嫩的手都露出來。空海以雙手,好像推拿般從下而上撫摩著。

“是否有被觸摸的知覺呢?”

“不。好像不是自己的手一般。”

“若是被觸摸的部位有知覺時,告訴我。”空海慢慢往上撫摸。

“啊!此處。從此處開始有知覺了。”玉蓮說道。

那是接近腋下的部位。

“痛嗎?”

“還好,只是有時會如刺骨般劇痛。”

“一開始,整只手就如此嗎?”

“最初,只有手背。之後,漸漸往手腕蔓延,就變成這樣——”玉蓮一本正經地說。

“喔。”

“治得好嗎?”

“也許治得好。”

“當真?”玉蓮高聲叫道。

“喂。空海。不妥吧!說那些話——”逸勢說道。

“應該可以治好。”空海邊握著玉蓮的手,邊對牡丹說道。“是否可以幫忙準備些東西呢?”

“好,好好。”牡丹也變得很鄭重其事。

“毛筆、硯台、墨,還有水——”

“紙呢?”

“紙也要。然後,生肉——嗯,只要生肉都可以。魚肉也行。還要針,拿一根針來——”

“明白。”牡丹站起來。

“其他的,就用這房間內的東西吧。”

隨著“啪嗒啪嗒”的腳步聲,牡丹的身影不見了。不久之後,東西都拿來了。

“很好。”空海說著,就把水倒入硯台,開始磨墨。又向逸勢說:“逸勢,可以幫忙嗎?”

“嗯。”

“把這根針,拿到燈火上烤一烤。”

“喔。”

雖然不知有何作用,逸勢對空海即將進行的事,非常感興趣。他把針放在火上烤著。

“烤到透紅為止,烤紅後即可。然後,不要把針放下,就拿著。”

“知道了。”

不久,墨磨好了。

“針借我一下。”空海以右手指尖抓住那根針,並向玉蓮說:“把右手伸出來。”

玉蓮用左手握著右手,伸出中指。

“會有些痛。”

簡短一句話後,空海握著玉蓮的中指,將針輕輕地刺進指甲之間。

“啊,好痛。”玉蓮叫出聲時,針已經拔起來。指甲間的血,逐漸在指尖膨脹。

“沒問題。手伸過來。”空海抓起玉蓮的手,對著牡丹說:“把玉蓮姐的右手袖按住,不要滑下來。”

“是。”牡丹繞過壚,走到玉蓮身旁,照空海的話按住右手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