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有了一位新室友(第4/6頁)

在狄先生旁邊,喀戎通常坐著的地方(或者說站著,因為他是半馬人),如今是一個我從沒見過的瘦子,一個瘦到了極點的瘦子。他身穿一件破舊的橙色囚服,衣兜上方戴著他的號碼:0001。這個瘦子眼圈發黑,指甲內藏滿汙垢,一頭灰發被剪得亂七八糟,仿佛給他理發的是個除草工人似的。我見他目不轉睛地瞪著我,心裏有些不安。他看上去……快要崩潰了。憤怒、沮喪和饑餓居然同時出現在同一個表情裏。

狄奧尼索斯對他說:“你對這個男孩要多加留意。他是波塞冬的兒子。”

那個囚徒說:“哼!就是他呀!”

從他的語氣中,你可以明白聽出他和狄先生已經談了很多關於我的話題。

那囚徒冷笑一聲說:“我是坦塔羅斯。在這裏擔任教職,直到,哼,直到狄奧尼索斯大人另有安排。珀修斯·傑克遜,我希望你安分守己,不要給我捅婁子。”

“捅婁子?”

狄奧尼索斯打了個響指,餐桌上立刻出現了一份報紙——首頁開頭寫著“紐約郵報”。上面有一幅我的照片,是從麥利懷特大學預科學校的年鑒裏摘出來的。我雖然不認識報紙上的標題大字,但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估計就是“十三歲精神病人體育館縱火行兇”之類的話。

狄奧尼索斯得意揚揚地說:“是啊,捅婁子。去年夏天你就捅了很多婁子。”

我氣得說不出話來。照他這麽說,倒像是我差點引發了眾神內戰似的。

一個賽特唯唯諾諾地端了一盤烤肉放在坦塔羅斯面前。坦塔羅斯舔舔嘴唇,看著他的空酒杯說:“草根啤酒,巴克牌的一九七六年窖藏。”

酒杯裏立刻自動注滿了泛起白色泡沫的啤酒。坦塔羅斯猶猶豫豫地伸出手,仿佛酒杯裏盛的是熱水,怕被燙著似的。

狄奧尼索斯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說:“加油,老夥計。或許現在能行呢。”

坦塔羅斯去抓酒杯,但酒杯迅速滑走,令他抓了個空。坦塔羅斯見有幾滴啤酒灑在桌面上,於是伸出手指去蘸,但啤酒滴卻像水銀一樣滾開了。他氣得大叫一聲,拿起刀叉就朝盤子裏的烤肉紮下去。可是這回盤子嗖的一下滑過桌面,幹脆直接飛進了火盆裏。

“完蛋了!”坦塔羅斯喃喃說。

狄奧尼索斯假惺惺地說:“唉,可惜。也許再多等幾天就成了。老夥計,在這個營地裏工作本身就是一種折磨。我敢說,你中的這個古老詛咒最終一定會減弱消失的。”

坦塔羅斯怔怔地看著狄先生的減肥可樂,喃喃說:“最終會消失。你知道嗓子幹渴了三百年是什麽滋味兒嗎?”

我恍然大悟:“啊,你就是懲罰之地的那個魂魄。據說你站在湖中、頭上懸掛著累累果實,可是卻吃不到果子也喝不到水。”

坦塔羅斯不屑地說:“好一個書呆子,是嗎,孩子?”

我有些生氣,於是說:“你生前定然做了什麽很可怕的事情。是什麽事情啊?”

坦塔羅斯眯縫起眼睛。他身後的賽特們使勁兒搖頭,示意我別再說了。

坦塔羅斯說:“我會盯著你的,波西·傑克遜。我不想我的營地裏出什麽問題。”

“您的營地已經出問題了……先生。”

狄奧尼索斯嘆了口氣,說:“唉,回到你的座位去,波西。那邊那個就是你的座位吧——就是那個其他人都不願意坐的地方。”

我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但我知道此時不宜頂嘴。狄奧尼索斯是個渾蛋,但他是個魔法高強、擁有不死之軀的渾蛋。於是我說:“走吧,泰森。”

狄奧尼索斯說:“不行。這個魔獸得留在這裏。我們要商量一下怎麽處置這個東西。”

我氣憤地說:“他是人,不是東西。他的名字叫泰森。”

坦塔羅斯擡起一條眉毛,面露怒色。

我堅持說:“是泰森救了大本營。他擊敗了魔牛。要不是他,魔牛早把這裏燒成一片灰燼了。”

坦塔羅斯嘆了口氣,說:“是啊。要是那樣可太可惜了。”

狄奧尼索斯竊笑。

坦塔羅斯命令說:“你走開,我們要決定這東西的命運。”

泰森無助地看著我,大大的獨眼裏充滿了驚駭的目光。可我不能違背活動教練的命令啊。至少不能公開違背。

我保證說:“我就在那邊,大個子。別擔心,我們會找個舒服的地方讓你今晚睡個好覺的。”

泰森點點頭,說:“我相信你,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聽了這話,我心裏愈感愧疚。

我無力地拖著腳步走到波塞冬一族的餐桌前,一屁股癱坐在凳子上。樹妖端來奧林匹斯式橄欖辣腸比薩,可我沒有胃口。今天我幾乎死了兩回,這個學年最終以一場大災難謝幕。混血大本營陷入了嚴重的險境,而喀戎卻又不吐露半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