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抱著四十英尺高的雕像做噩夢(第3/6頁)

巨人剛舉起拳頭,一個聲音就打破了夢境。

“雷奧!”伊阿宋在搖晃他的肩膀,“嘿,夥計,你為什麽要抱著耐克?”

雷奧猛地睜開眼。他雙臂抱住了雅典娜手中真人大小的雕像。他在夢中一定掙紮過。如同兒時做噩夢時抓住枕頭那樣(天哪,在寄養的家中這著實令人難堪),他緊緊抱住了勝利女神。

他松開自己,坐起身,在臉上揉了揉。

“沒什麽,”他嘟囔道,“我們只是在擁抱。呃,出什麽事了?”

伊阿宋沒有笑他。這一點正是雷奧對朋友心存感激之處。伊阿宋冰藍色的眼睛正經而嚴肅,他嘴上的小傷疤在抽動,每當有壞消息的時候他總是如此。

“我們穿過了群山,”他說,“已經接近博洛尼亞。你應該跟我們到餐廳去。尼克有新的消息。”

餐廳的墻壁由雷奧設計,上面能顯示混血營地的實時狀況。一開始他覺得這是個相當不錯的主意,然而此刻他不那麽肯定了。

家裏的畫面——營火旁的歡唱,帳篷下的晚餐,大房子外的排球比賽——這一切似乎都讓他的朋友們感到哀傷。離開長島越遠,這樣的狀況就越糟。時區在不停變換,雷奧每次看到墻壁的時候都會感到距離的遙遠。現在在意大利太陽剛剛升起,而混血營地還依然是午夜。火炬在小木屋門外噼啪作響,月光在長島灣的浪花間閃耀,海灘上到處是腳印,仿佛有一大群人才剛剛離去。

猛然,雷奧想起昨天——或者說昨晚——恰逢七月四日(美國國慶日)。他們錯過了混血營地在海灘上舉辦的年度晚會,雷奧的同胞們一定在九號小屋準備了精彩的焰火表演。

他決定不對其他人提起此事,只是希望在家裏的夥伴們能度過一個開心的慶祝日。他們也需要些鼓舞士氣的東西。

他想起了自己在夢中見到的景象——廢墟中的營地、散落的死屍;屋大維站在排球場上,肆無忌憚地在用蓋婭的聲音說話。

他低頭看著盤子裏的雞蛋和腌肉,恨不得立馬關掉墻上的圖像。

“好吧,”伊阿宋說,“既然大家都在……”

他坐在桌子頭上,這似乎成了慣例。自從大夥兒失去安娜貝絲之後,伊阿宋一直在盡最大努力擔當起團隊領導的職責。他在朱庇特營地是執政官,也許他對此已習以為常,不過雷奧看得出來,自己的朋友顯得很緊張。他的眼睛比往常更加深陷,金發也非同尋常地淩亂,似乎忘記了梳理。

雷奧打量著桌邊的其他人。黑茲爾睡眼惺忪,不過這不奇怪,她整宿沒睡,指引著戰船穿越群山。她肉桂色的卷發用一張大手帕向後紮起,如同一位突擊隊員。雷奧覺得這樣子很惹火——但立刻他又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感到內疚。

坐在她身旁的是她的男朋友,弗蘭克·張。他穿著一條黑色運動褲,羅馬旅遊T恤衫,上面寫著“CIAO”(意大利語:你好——那竟然是個單詞嗎?)。弗蘭克的百夫長徽章別在衣服上,只不過阿爾戈二號上的半神們現在成了朱庇特營地第一至第七號的公敵。不幸的是,他冷峻的表情恰恰讓他更像是相撲運動員。接下來是黑茲爾的同父異母兄弟,尼克·德·安吉洛,這孩子讓雷奧琢磨不透。他靠在椅背上,身穿飛行員皮夾克,黑色T恤衫,牛仔褲,手指上戴著看起來很邪惡的銀色骷髏戒指,冥鐵劍掛在身旁。他的一縷縷黑發卷曲著向上豎起,如同小蝙蝠的翅膀。他眼神中透露著悲傷,有些空洞,仿佛他望向了塔塔勒斯地獄的深處——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的確如此。

唯一缺席的半神是小笛,她正好輪班在執掌船舵,與他們的半羊人監護人海治教練在一起。

雷奧希望小笛也在場。憑借愛與美之神阿芙洛狄忒的魔力,她總有辦法讓事情平靜下來。經過昨日的夢境之後,雷奧需要這樣的鎮靜劑。

不過另一方面,有她在甲板上陪伴他們的監護人也許更好。他們正航行在遠古之地,必須時刻保持警惕。讓海治教練單獨待著令雷奧感到緊張。這位半羊人有些好戰,船舵上也有太多色彩鮮艷但危險的按鈕,說不定他會讓身下如畫的意大利鄉村砰地炸上天。

雷奧完全走了神,沒有意識到伊阿宋還在講話。

“……哈迪斯之屋,”他說,“尼克?”

尼克坐起身:“昨晚我與亡靈溝通過。”

他這句話就這樣唐突而出,仿佛是在說從某個夥計那兒收到了一條短信。

“我了解到我們即將面對的局面,”尼克接著說,“在古時候,哈迪斯之屋是希臘朝聖者的主要朝聖地。他們會來到這裏,與死者交談,紀念自己的先祖。”

雷奧皺皺眉。“聽來像是亡靈節。羅莎姨媽非常重視這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