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天下有熊 第五章(第3/3頁)

“蔑老!”我低聲嘆了口氣,望見他身後逐漸散去的霧氣裏,卻有更多的騎兵出現了。他們人數比白戎的騎兵多得多,拉開成排,聳動的脊背上是另一排脊背,一排排的脊背匯集成海,傳遞來驟雨般的蹄聲。

“賀拔蔑老,你殺完這拔人再死行不行啊?”我悲嘆著說。那時候霧氣逐漸消淡,這距離上已經能看出了那一彪騎兵的旗號。那旗號卻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綠色豹紋旗,我不由得大張了嘴發起呆來——那是蠻舞的旗幟啊。

我伸手到懷裏去掏摸,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那是蠻舞雲罄送我的護身符。祖母綠的翡翠晶瑩剔透,豹子張口咬噬,將一只海冬青叼在嘴裏。

蠻舞騎兵出現於眼前,我真不應該奇怪的,蠻舞臣服於青陽之下,青陽討伐瀛棘,自然也會征召他們的軍隊。

霧氣就要散去。穿雲弩全都繃壞了。三百豹韜衛盡數死了,救命的絕招賀拔蔑老也死了。我們再也把守不住大營了。

死在蠻舞人的手下,總比死在白戎人或者其他什麽鬼部落人的手上強,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我長嘆一聲,閉上眼睛,卻突然聽到左右齊聲歡呼。我急睜眼,卻見蠻舞騎兵已經和白戎的逃兵撞上,卻聽到他們陣中一聲呼喝,手起刀落,一片白展展的刀光閃過,那數百名白戎騎兵登時被斬落馬下。

我愣愣地看著對面,數千名蠻舞騎兵沖到我們陣前才慢慢收住腳步,當先一員貫甲大將馭馬直沖到我面前,他除下頭盔,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他就是那名始終充滿仇恨的青甲武士啊。呂貴觥殺死了他的愛人,從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他冷冷地沖我拱了拱手:“長樂侯,別來無恙啊。”

“我還好。”我說,腦子裏轉來轉去,卻想不起來他的名字。

他說:“我奉大君密令,來與瀛棘為盟。”

這怎麽可能?我想起我舅舅龐大的松軟肚子,不由得哈哈一笑。我舅舅蠻舞長青膽小畏縮,上次他們護送我到北荒來,瀛棘又殺了他數百人,雖然是我叔父做的,這筆帳畢竟該算在我們瀛棘頭上。我舅父怎麽可能冒死為了救助敵人,而與依舊強盛的青陽為敵呢?

那青年葉護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慮,繼續冷冷地說:“蠻舞長青已然死了,現下我們蠻舞的大君是蠻舞雲罄。”

“那個小女娃嗎?”我哈哈地笑了起來,笑出了眼淚。我怎麽也想不到那個膽小愛哭的小丫頭,竟然也會是個部落之王了。她還記得我呢。我摸著懷裏的綠豹子,一時間呆住了。

那青甲葉護皺了皺眉頭,左右看了看,又問:“我們可是來得遲了?”

此時左翼和右翼都已聽不到喊殺的聲響。我們已經輸了嗎?

我們佇馬靜聽。鐵狼王曾經約定,如果嬴了,就以舉火為號。但是大望山麓上靜悄悄的,只見茫茫大雪鋪滿北坡,卻見不到一點兒動靜。

“大君,我們怎麽辦?”那些孩子們問。

“長樂侯,你要我怎麽辦?”那蠻舞將軍也問。

“你這幾千人馬,又能幹嘛?”我笑了一下,“你帶人佯攻青陽右翼吧,只要能牽制得住他們,就是頭功。”

那人冷笑一聲:“這個好說——那麽你呢?”

“我要去殺青陽王。”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