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上草原(2)(第4/9頁)

木之戊顯然不喜歡廢話,它盯著青羅看了兩眼,又咕噥了一句,隨後轉過頭盯著大路上那團逐漸逼近的塵煙,那時候,塵煙正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吹開,隱藏其中的軍隊終於現出猙獰的面容。

青羅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還是吃了一驚。他看到的不是一小隊儀禮性的騎兵,而是一千名列陣整齊的廬人衛方陣。旌旗閃亮,盔甲招搖,他們緩緩前行,如同一只巨大的、覆蓋鱗甲、擁有無數手足的爬蟲。

在這支龐大的隊伍中心,有一輛四頂都裝束著高高的白旄的馬車,深黑色的車身上描著金邊,被四匹高大健碩的白馬拉著,白馬的頭頂上,也插著高高的天鵝羽毛。

難怪城門是打開著的,青羅暗想,這是羽大人的行駕啊!他們必然要等他回城了才會關門。

騎在當頭的白旄儀仗騎,看著路當中站著的這位年青人,愕然地勒住馬,問:“你要幹什麽?”

他們口吻與其說是威嚇,不如說更像是好奇。難道這小子一個人,就想攔截堂堂羽族八鎮之一、厭火城城主羽鶴亭的腳步?白旄儀仗騎耐心地等待回答,同時擡眼望向四周,看是不是還有埋伏。

青羅的眼睛被對面那大片的金屬鎧甲上發射的耀眼光亮刺疼,不得不眯起來。他什麽也看不清楚。

“石頭,”青羅說,拼命地裝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同時指望身後的大塊頭傀儡能給他的話增加一些分量,“把石頭交出來就放你們走。”

那名廬人衛的鐵甲騎兵嘿嘿一笑,不想再搭理他,左手在馬上橫過掛著白旄的儀仗長矛,右手去腰裏掏刀子。

青羅在刺目的陽光下突然看到一張艷麗的面具。那是張被藍色和靛青色顏料塗抹過的、閃動著金屬光澤的臉,上面雕刻著可怕的猙獰花紋。

鬼臉輕輕地按住了那名武士,用的力氣並不大,但那名廬人衛立刻僵在馬背上,仿佛凍住了般一動也不動。

鬼臉的鐵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這與對面站著的不動聲色的木之戊倒是極其般配。

“好大的膽子!”鬼臉問,“知道車子裏的是什麽嗎?”

青羅咬著牙說:“正因為知道車子裏的是什麽,所以不能讓你交給沙陀。”

鬼臉在面具後面不出聲地笑了起來,他輕輕地問:“你,憑,什,麽,做到這一點呢?”

他這麽說的時候,向後面揮了揮手,身後千名廬人衛組成的方陣就如一堵沒有表情的黑墻,砂石打在他們的盔甲上和臉上,但他們一動不動,只是沉默地扶著兵器,望著青羅。

這一幕如此熟悉。青羅在心裏苦笑著想,三天前,我只是來厭火城遊玩的……那時候我要面對五十人,現在……我一定是瘋了。

“你一定瘋了。”鬼臉冷冷地說,他不再廢話,朝後微一擺頭,道:“殺了他。”

他身後的鐵甲武士如同破堤的黑色洪水,洶湧上前。

青羅伸手朝懷裏摸去。按照部落的習俗,在注定要死去的血戰之前,他們都要把自己的魂玉含到嘴裏,但這次青羅伸手卻摸了個空,脖子上的繩子空蕩蕩地懸在那裏,什麽也沒有。他有點無奈地放下手來,卻發現鬼臉的身子也有些僵硬了。

青羅順著他的眼光扭頭向西面看去,只見塵土如同煙柱直升上半天,煙塵之下,殺出了一彪人馬。

那一彪人馬來勢洶洶,為首一名武士披著金光燦燦的鎧甲,拖著長長的赤色鬥篷,就如同一面火紅的旗幟,沖入陣中,長刀起處,兩名當頭的廬人衛倒撞下馬。

老河絡莫銅抱緊了一匹青鬃馬的脖子,緊隨在她身後,兩手舞動,也不知使的什麽花招,近身的廬人衛也紛紛倒地。

其後上百名衛士更是如一群猛虎直沖入陣中,正是雲裴蟬帶到厭火來的一彪雲魂鎮精銳。他們一邊飛馬一邊放箭,以密集的弓箭為先導,射出一個缺口,隨即沖入缺口,自左而右,橫向裏穿陣而過,一路將措手不及的廬人衛砍下馬去。

雲裴蟬越陣而過,再轉身撥轉馬頭,她驕傲地仰著頭,冷笑著道:“廬人衛名聲在外,卻畢竟是些卑賤的棄民,怎能是我們對手,給我掉頭再沖。”

但廬人衛已經開始展現他們的經驗和力量了。外面一排的側衛不顧自己的慘重傷亡,紛紛轉身,解下盾牌,樹起鋼鐵屏障,盾牌後則伸出長長的句兵,銳利的尖刺朝向敵人,猶如一團帶甲胄的刺猬。他們這密集的盾牌陣一旦樹起,雲裴蟬的羽族鎮軍就只能是繞著方陣飛快地打轉,再也沖突不入了。

木之戊悶不吭聲地撲了上去。他揮動長臂,團團而轉,如同一架可怕的風車,橫著沖入廬人衛陣中。廬人衛的那些長兵碰到他的鐵胳膊就如草茅般折斷,厚重的盾牌則如薄羊皮般被撞癟,盾牌後的人則被這一撞撞得暈死過去,再從馬背上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