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故事 寶劍爐(第6/13頁)

有一只狡猾的家夥,順著平台的邊沿溜到窗戶下,跳得高便竄上來,趴在窗沿上伸頭探腦的,被我一斧子劈在眼睛中間,把個三角形的狼頭剁成個爛卷心菜的模樣。要知道老子打了二十多年的鐵,雖然沒學過武藝,笨力氣還是有兩把的。

年輕羽人屹立在木屋門口一步不退,只一會兒工夫,腳下狼屍便堆積如山。羽人一族中,精於箭術者極多,卻鮮有近戰高手。這公子如此悍勇讓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我起先還在擔憂,現在卻知道那些惡狼短時間內是沖不進來了。

正在這當口,卻突然覺得腳下微微搖晃,不由得吃了一驚,探頭到窗邊往下一看。這一看便如同一桶冰水當頭澆了下來。那天晚上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是邪門,在其他地方,我可從來沒見過有什麽畜生這樣做過——只見有數十匹馳狼簇擁在木頭平台下面,團著尾巴,吐著白沫,瘋了般撕咬抓撓那些支撐著樹屋的木柱。

那些木柱都是柚木的,粗如碗口,但那些狼便仿佛有銅牙鐵齒,前掌上的利爪更如同刀鑿一般,揮舞一下便是三道深印,眼看著白茬茬的口子越來越大,木屋晃動越來越厲害,轉眼便搖搖欲墜。我不由得呻吟了一聲,頃刻間汗如雨下。要是木屋支撐不住散了架,我們三人失了地利,摔到地上,這些狼四面湧上,憑你是三頭六臂的英雄好漢,也是一個死字。要等那位什麽風胡子過來,只怕連一堆碎骨頭都會剩不下。

那年輕羽人守在門口看不到腳下,但看見我的神色,又感覺到腳下搖晃,心中猜到緣由,臉色也是刷地白了,不由自主向床上看去。這一分神,一條狼嗚咽了一聲,躥起一人多高,兩爪張舞,如雪利刃半空裏直飛過來。

我張大了口,借著電光一閃間,看見那匹狼和羽人撞在一起,雷聲轟鳴震動,羽人的長劍被掠在了外圍,只得擡起右胳膊一擋,利爪登時切入他的骨骼肌肉,帶起了兩團血霧,那狼低頭咆哮,把流著涎水的大嘴直逼近羽人的咽喉。我大吃了一驚,不由得叫出聲來,卻見那羽人頭一歪,左手張開成掌,啪的一聲打在巨狼的胸前。巨大的狼頭往後一仰,利齒響亮地撞在一起,卻是咬了個空。羽人的右手劍圈轉過來,切豆腐一樣在巨狼的胸口平拉出一道大口子,潑的一聲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狼的胸腔裏跳了出來,在地板上勃勃而動。狼血洶湧而出,兜頭兜腦地噴得屋子裏和羽人的臉上脖子上全是熱血,就連我背上的劍坯也濺了幾滴血。劍坯吃了這幾滴血,登時轟轟而鳴,在屋內回蕩不休。

床上女子聽了這奇怪的呼嘯聲,眼睛一動,想是忍不住要睜開眼看看發生了什麽。

那羽人疾道:“你閉上眼睛,什麽也別管。”他把劍交到左手,繼續道,“這屋子裏血氣大得很,還是不要看了,小心沾上懨氣。”

我知道這是羽人的風俗,臨盆前不能看到臟東西,無翼民當中肯定是沒這種習俗的,但那女子還是乖乖地閉上眼睛,什麽也不看。屋子卻轟隆一聲塌下一角,地板猛烈地搖晃起來,要不是抱住柱子,我幾乎摔倒在地。

風從破開的墻縫中直撲了進來。勢如燃眉。我擡頭四顧,只見山峰的尖端突兀在屋子的頭頂上,是一道光溜溜的懸壁,往外傾斜,有二十來丈高,懸在我們頭上。那正是龍牙峰的最後一段,尖頂入雲,黑沉沉的不見端部,便是猴子插翅也上不了那座山頭,可倘若是上了那座尖峰,便能擺脫這些馳狼。

我左右一望,望見屋子左邊五丈遠有一棵半倒的雲杉樹,那樹又高又直,樹冠綴滿黃綠色的藤蘿。我跳到門口,叫道:“想辦法送我到那棵樹上。”

羽人的長劍凝定在半空中,光華收斂,依舊嗡嗡有聲。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棵樹。我覺得此人氣魄極大,他也不管我是要獨自逃生還是怎的,一句話也不問,用的辦法更是直截了當,一伸手,揪住了我的脖領子往外一甩。我只覺得自己耳邊風生,啪的一聲就雙手抱在了那棵樹上。

我兩腿夾在那棵樹上,放開雙手,借著電光看準方位,當當當,三斧頭放倒了這棵雲杉。這棵樹轟然巨響,斜斜倒下,壓垮了六七棵雜樹,一端正落在木屋邊上,另一端卻斜架在懸崖之上。

情勢緊急,我也顧不得活計好看,斧頭橫飛,劈裏啪啦地,在樹幹上鑿出幾個落腳的槽來,沖著平台上喊道:“帶上她,我們往上走。”

羽人渾身上下濺滿了血,如同個血人一般,依舊站在門前舞劍酣戰,一步也沒後退。他看了樹梯一眼,嘴角瞬起一道微笑,精神陡長,唰唰唰幾劍,如冰雪風暴般,周圍的幾匹馳狼登時栽下樹去,他倏地往門裏一縮,把木門一拉,堵住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