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叛亂之火 Chapter 14 福爾柯克之戰(第5/6頁)

杜格爾因為痛徹心扉而全身僵硬,閉著雙眼,雙手緊握短劍的劍柄。接著詹米起身,扶著杜格爾肩膀將他轉過身來,嘴裏用蓋爾語喃喃說著。詹米朝我望了一眼,我點點頭張開雙手,接著詹米便將杜格爾輕輕推向我。我摟著杜格爾,他哭了。

詹米臉上布滿淚痕,背後也傳來其他人的嘆息與啜泣。至少現在他們是為魯珀特掉淚,不是為自己哭泣。如果英國兵抓到我們,所有人都會因為謀反被判絞刑。我們此刻哀悼的只有魯珀特,而他已經在朋友的圍繞中,安詳上路。

今晚冬夜漫長,英軍沒有攻來。我們一起擠在一堵墻邊,蓋著蘇格蘭披肩和鬥篷等待。我靠著詹米的肩膀,斷斷續續打著瞌睡。我的另一邊是杜格爾,他蜷著身子不發一語。我想杜格爾和詹米都沒睡,徹夜看守魯珀特的屍體。魯珀特身上覆著自己的蘇格蘭披肩,靜靜躺在教堂的另一邊,在生死鴻溝的另一邊。

我們交談不多,但我知道他們想著什麽。他們想的和我一樣,也就是英國兵是否已經離開,與英軍主力在山下的卡倫德堡重新集結;或者還守在屋外,等黎明來臨再行動,免得有人借黑夜掩護而逃脫。

第一道曙光降臨,情勢也隨之明朗。

“喂,教堂裏的人,出來!自己投降!”

山坡下傳來一聲響亮的叫喊,帶著英國口音。教堂裏一陣騷動,原本在角落打瞌睡的馬也猛地擡頭,吃驚地打著響鼻。詹米和杜格爾互看一眼,仿佛商議好了,兩人起身昂然而立,肩並肩站在緊閉的大門後。詹米一甩頭,我接到信號便跑到教堂後面,躲在祭壇後。

外頭又傳來喊聲,卻只得到沉默回應。詹米從腰帶抽出燧發槍,檢查彈藥,動作從容,仿佛時間還很充裕。他單膝跪下,架好槍,對著門口,瞄準頭部的高度。

喬迪和威利把守後面的窗口,抽出劍,槍也上了膛。但教堂後方的山丘坡度非常陡,山坡和教堂墻壁間的距離,只能讓單人勉強通行,所以攻擊比較可能來自教堂前方。

我聽到踩在泥濘上的腳步聲逼近門口,還聽到隨身武器微弱的撞擊聲。聲音隔著一段距離停了下來,呼喊聲再次傳來,比剛才更近,也更清楚。

“奉喬治國王陛下之名,出來投降!我知道你們在裏面!”

詹米開火。

小教堂內的回音震耳欲聾。這聲音從外面聽起來一定也很驚人,我聽到滑溜的腳步慌忙後退,伴隨低聲的咒罵。子彈在門上轟出一個小洞,杜格爾悄悄側身挨近,從小洞向外覷。

他低聲說:“可惡,好多人。”

詹米瞥了我一眼,然後抿住嘴唇,專心給手槍重新填彈。蘇格蘭人顯然不打算投降,而由於教堂入口易守難攻,英軍顯然也不打算強攻。他們該不會打算餓死我們吧?高地軍隊一定會派人出來找前晚戰場的傷兵,在英軍拿到大炮轟炸教堂前,如果高地救兵先抵達這裏,我們就有機會得救。

很可惜,外面有個人腦子很靈光。腳步聲再次傳來,然後是一道沉穩威嚴的命令。

那聲音說:“給你們一分鐘出來投降,否則我們就放火燒茅草。”

我充滿恐懼地向上瞟了一眼。教堂的墻壁是石頭砌的,但屋頂是茅草搭的,即使被雪水沾濕,也會很快燒起來,等大火熊熊燒起,烈焰與燃燒的余燼就會從天而降,吞噬我們。我想到昨晚茅草卷成的火把燒得有多快,燒焦的殘余物還留在魯珀特罩了披肩的屍體旁,在灰暗的曙光中如同不祥的征兆。

我尖叫出聲:“該死的王八蛋!這裏是教堂!教堂是神聖的庇護所,你沒聽過嗎?”外頭傳來尖銳的嗓音:“是誰?裏面那是英國女人嗎?”

“對!”杜格爾大叫,跳到門口,一腳踢開大門,對下方的英軍咆哮,“沒錯!我們俘虜了一位英國夫人!你敢燒屋頂,她就和我們同歸於盡!”

山腳下爆出一片喧嘩,教堂裏也是一陣騷動。詹米轉身,繃著臉看杜格爾說:“搞什麽……”

杜格爾咬牙回應:“這是唯一的機會,用她來換我們的自由!如果他們以為她是人質,就不會傷害她。等我們脫身,再把她搶回來!”

我從藏身處走到詹米身旁,抓住他的袖子急切地說:“就照他說的做吧!他說得對,這是唯一的機會!”

詹米無可奈何地看著我,臉上憤怒和恐懼交雜,進退兩難的情勢讓他感到苦澀。

見他露出苦笑,我回應道:“畢竟,我是個英國女人。”

他輕撫我的臉,惆悵地笑道:“對,你說得對,褐發美人,但你是我的英國女人。”他挺起胸膛轉向杜格爾,深吸口氣後,終於點頭。

詹米一手抓了抓頭發,一邊動著腦筋:“好吧!告訴他們,她是昨晚我們在福爾柯克的路上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