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叛亂之火 Chapter 14 福爾柯克之戰(第3/6頁)

教堂另一邊傳來可怕的咳嗽聲,接著帶著嘶啞的聲音說道:“姑娘,在這兒。”然後又咳。

我摸黑走去,一面焦急地低聲咒罵。光是聽咳嗽裏帶著泡沫聲,我就明白狀況不妙,就算有醫藥箱也無濟於事了。我在黑暗中蹲伏著屈身前進,雙臂往四面八方摸索著,以確定周遭事物。

我先是碰到溫暖的身體,接著一只大手抓住了我。這一定就是魯珀特了,我聽到他呼吸聲有如巨雷,還隱隱帶著咻咻聲。

“我就在這兒。”我一邊說,一邊輕拍著他,希望讓他舒坦一點。我拍的部位顯然讓他極為“舒坦”,因為他喘著氣咯咯笑出來,接著拱起臀部,抓著我的手掌用力抵住他的身軀。

“姑娘,繼續繼續,這樣我就會忘記槍傷的痛了。”他話還沒說完,我已用力把手抽了回來。

“再說吧!”我面不改色,把手往上挪,掠過他的身體尋找頭部的位置。我摸到又厚又硬的胡須,於是把手伸到那叢茂密的胡子下,探著他頸上的脈搏。他的脈搏又快又淺,但依然相當規律,他的額頭因流汗而濕滑,皮膚則很濕黏。我的手掃到他鼻尖,摸起來冰冰的,應該是因為戶外的冰冷空氣。

魯珀特一邊喘氣,一邊擠出一串笑聲:“可惜我不是狗,不然冷冷的鼻子……是個好跡象。”

“如果你閉上尊口,會是更好的跡象。子彈打到哪裏?不,不要說話,抓著我的手放在傷口上……魯珀特·麥肯錫,如果你膽敢把我的手放在別的地方,你就像狗一樣死在這裏好了,我會很高興擺脫你。”我故作輕松地說道。

他寬闊的胸膛傳來憋住笑意的陣陣顫動,接著把我的手緩緩帶到蘇格蘭披肩下,我用另一只手掀開礙事的布料。

“好,找到了。”我低聲說道。他的上衣有一小道裂縫,邊緣浸滿鮮血而濕答答的。我兩手用力撕開裂縫,手指輕撫而過的皮膚隨之布滿疙瘩,然後終於摸到子彈射入的小孔。魯珀特是個彪形大漢,和他魁梧的身形相比,傷口顯得特別小。

“子彈穿出來了嗎?”我輕聲問道。教堂裏很安靜,只有角落的馬仍躁動不安。門關上了,外頭的交戰聲還聽得見,但聲音四散開來,完全無法判斷他們的方位。

“沒有。”他回道,接著又咳。我感覺他的手向嘴邊移去,於是抓起他蘇格蘭披肩一角接上去。我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但只看得出面前地上有一團隆起的黑影,不過有時候用摸就夠了——魯珀特胸膛上的傷口血流得不多,但我拿著披肩接住他嘴角的手,卻突然感受到一股濕熱。

子彈至少射穿了他一片肺葉,也可能射穿了兩片,他的胸腔裏灌滿了鮮血。這種狀態下他可以撐過幾個小時,如果一邊肺部功能正常,或許可以撐到一天。如果心包膜已經缺損,那他會走得更快。只有手術救得了他,但這種手術我也無能為力。

我感覺有個帶著正常呼吸聲的溫暖軀體,從我背後靠近。我向後伸手,他緊緊抓住了我,是杜格爾。

他走到我身旁,一只手放在仰躺的魯珀特身上。

“怎麽樣,兄弟?你能走嗎?”杜格爾輕聲問道。我另一只手還握在魯珀特手裏,我感覺到他搖搖手,以此回答杜格爾的問題。我們背後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杜格爾的手放在我肩上問道:“你需要什麽?小藥箱?箱子在馬那兒嗎?”藥箱裏已經沒有東西可以治療魯珀特了,但我還來不及告訴杜格爾,他已經先站了起來。

祭壇突然發出響亮的嘎吱聲。周遭的人立即噤聲,接著一陣快速移動,紛紛抄起剛放下的武器。又是一陣撕裂聲,窗上的油皮裂開來,灌進一陣清新的冷空氣和點點紛飛的雪花。

“外鄉人!克萊爾!你在嗎?”窗口邊傳來的聲音讓我站起身,一時忘了魯珀特。

“詹米!”身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叮叮當當放下刀劍和小圓盾。詹米的頭和寬闊肩膀遮住了窗外射進的一束微光,接著他輕輕跳下祭壇,光線從洞開的窗裏照進來,映出他的身影。

“誰在這裏?杜格爾,是你嗎?”詹米環顧四周輕聲問道。

“是,是我,小夥子,還有你妻子和其他幾個人。附近有沒有英國渾蛋?”

詹米笑了一聲:“不然你想我為什麽從窗戶進來?山腳下大概有二十個英國兵。”

杜格爾喉底發出怒吼:“我敢說就是那幾個渾蛋,切斷我們和部隊主力的聯系。”

“沒錯。”詹米轉身用蓋爾語對我的馬說,“小美人兒,你沒事吧?”馬在一片混亂中聽到熟悉的聲音,擡起鼻子大聲嘶鳴,回應詹米。

杜格爾惡狠狠地叱責馬:“噓,你這笨蛋!想被發現嗎?”

“反正英國兵也不會吊死它,你就別白費唇舌了。而且外面泥濘的斜坡上全是你們的腳印,要發現你們根本用不著耳朵,有眼睛就夠了。”詹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