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藍色天堂底凹·托阿 第七章 卡·倏彌(第6/6頁)

他們手拉手又沉默了一陣。羅蘭最先放開了手。

“你有什麽計劃?”蘇珊娜問他。她沒有稱呼他甜心;她對他從未用過這個或其他昵稱,恰如傑克意識到的那樣。“你會告訴我們嗎?”

羅蘭朝烏倫薩克錄音機點點頭,“可能我們應該先聽聽。我的確有一個所謂的計劃,但是聽聽布勞緹甘說了什麽可能會有助於細節的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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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劈的夜是對黑暗的最佳詮釋:沒有月亮,沒有星星。但是,如果我們能走出洞外——羅蘭和他的泰特剛剛在這裏分享了楷覆功,即將聆聽泰德·布勞緹甘留下的磁帶——就能看到刮著狂風的黑暗裏飄浮著兩條炭紅光影。要是我們能朝著那兩條光影爬上縫-特特的上坡路(黑暗裏的一個危險的建議),我們終將遇上一只七條腿的蜘蛛,現在它蹲伏於一具山狗的屍體旁,而那屍體早已怪異地萎縮。這只坎-托阿-特特應被確切地描述為私生而得的非法生命,自胸部支出第五條粗短的腿,後腿之間還懸蕩著一團凝膠狀的血肉,看似畸形的乳房,但它所蘊含的營養滋潤著莫俊德,還有那血——每次都是長飲一口,那熱騰騰的鮮血——仿佛甜酒般甘甜。實際上,這裏有各種各樣的食物。莫俊德已經沒有朋友了,沒有人再可以把他抱上抱下、恍如腳蹬一步千裏的意念移動魔靴,但他輕易地找到從雷劈車站到縫-特特的路,不費吹灰之力。

他已經偷聽得夠多了,也已確信其父親的計劃:偷襲山下的藍色天堂。人數對比實在過於懸殊,但羅蘭的同伴們都死心塌地跟隨他,而且,偷襲本身是一道利器。

這些槍俠,傑克會說他們都是傻子,熱血一沸騰就變得像瘋子,無所畏懼。這樣的瘋狂是更有殺傷力的武器。

莫俊德生來就具有不少知識,看起來是如此。比方說,他知道他那擁有的情報和莫俊德現在一樣多的紅色父親,將會即刻通知底凹-托阿的總管和保安部主管:槍俠們到了。待到那時,也就是今夜稍晚些的時候,來自中世界的卡-泰特就會發現遭到反偷襲,敵人埋伏在周圍,也許會趁他們沉睡時就動手殺了他們,由此,便能確保斷破者們繼續為血王的大業而奮鬥。莫俊德並非生來就知道父王的大業是什麽,但他腦子很靈,耳朵也很尖。現在他已經明白了槍俠們的意圖:他們來這裏是為了擊潰斷破者們。

他可以阻止他們,真的,他可以,但莫俊德對他紅色父王的謀略或野心絲毫不感興趣。真正能愉悅他的,他發現,是身在外界而感到的苦澀的孤獨。以一個孩童冷漠的好奇心,觀賞著自己小房間裏的寵物蟻房,隔著玻璃觀望著裏面的生與死、戰鬥與和平。

他真的會任憑別人殺死他的白色父親嗎?哦,大概不會。莫俊德要把這種歡娛留給自己,而且他有充足的理由;他已經給自己找好了理由。至於其他人——那年輕人、斷腿女人、男孩——沒錯,如果佩銳綈思大總管真的占了上風,那就讓他把他們、或是其中之一殺死吧。莫俊德·德鄯會讓這場遊戲公平地進行下去。他會看。他會聽。他會聽到尖叫聞到火燒的氣味還會看著鮮血浸染大地。隨後,如果以他的評判標準來看,羅蘭贏不了,他莫俊德就會挺身而出。可以作為血王的代表人,如果這個主意看起來還不錯的話,但他其實只代表自己,並且有充分的個人理由,很簡單的理由:莫俊德很餓。

但是,如果羅蘭和他的同伴們贏了呢?不但贏了,還繼續向塔推進呢?莫俊德不認為這種事情真的會發生,因為出於某種詭譎的途徑,他已然是他們卡-泰特的一員,他分享了他們的楷覆功並感覺到他們要幹什麽。他還感覺到他們的友情即將破裂。

卡-倏彌!莫俊德想著想著,笑了。野狗臉上僅剩下一只眼睛了。一條黑毛茸茸的蜘蛛腿撩過眼珠子,再一把揪出來。莫俊德吃著眼珠,好像品味著一顆葡萄,接著,他再次轉過身去,對著羅蘭用一條毛毯遮掛住的洞口,白色的煤氣燈光從毯子四邊透出來。

他能不能再走下去一點?再靠近一點,能不能聽得更清楚些?

莫俊德覺得這麽做是可行的,特別是在呼嘯而起的狂風掩飾下,他的行蹤不會被發現。真是個令人興奮的好主意。

他沿著崎嶇的巖石下坡路走向燈影晃動之所在,走向錄音機裏傳出的喃喃低語,也走向那些聆聽者們的思緒:他的兄弟,他的姨母,寵物貉獺,還有,當然啦,高高在他們之上的,偉大的白色卡之父。

奠俊德躡手躡腳,潛行到近得他再也不敢前進之處,然後在凜冽狂風和墨黑夜色裏蹲伏下來,為他的痛苦而痛苦,同時享受著這痛苦,夢想著他身在外界的美夢。就在洞口裏,毯子後面,便是光明。就讓他們擁有光明吧,如果他們喜歡;就讓他們暫時擁有光明。最終他,莫俊德,將撲滅那光,並在黑暗裏自得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