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藍色天堂底凹·托阿 第五章 縫·特特(第4/10頁)

無論怎麽想象,傑克仍很難相信他們一分多鐘前還在那裏,距離此地六英裏或八英裏之遠。他懷疑他們每個人都出了一分力,打開了時空入口,但前提是名叫斯坦利的男子創造了這個獨一無二的通路。現在,他面色慘白,幾乎精疲力竭。斯坦利一旦腳下不穩,丁克(傑克有點不懷好意地想,有這樣的綽號真是太不走運了)就會抓住他的胳膊攙住他。斯坦利對此卻仿佛毫無知覺。他正滿懷敬意地注視著羅蘭。

不止是敬畏,傑克想,準確地說也不是恐懼。還有別的什麽。是什麽呢?

正接近火車站的兩部機動布卡都有著碩大的氣圈輪胎——ATV牌的。傑克猜想那便是黃鼠狼和手下的獺辛夥計。

“你們可能已經發現了,”泰德說,“在底凹-托阿的總管辦公室裏安置了一個警報器。如果你們想說是典獄長辦公室也可以。只要有任何人、或任何東西使用了位於法蒂工作區和這個火車站之間的門——”

“我認為你們稱呼他不會說總管或典獄長,”羅蘭幹巴巴地說,“而是畸-達目。”

丁克笑了。“你還真是跟得上趟兒,大俠。”

“什麽是畸-達目?”傑克問,雖然他模模糊糊有點概念。在卡拉,有這樣一系列俗語:頭匣,心匣,畸匣。這三個詞的意思依次是一個人的思維方式、情感方式,以及低等本能。有些人可能會認為最後一條說的是動物本能;如果你腦子裏有的是粗俗的念頭,那不妨把“畸匣”翻譯為“屎匣子”。

泰德一聳肩。“畸-達目就是腦子裏有屎。這是丁克給底凹總管佩銳綈思先生起的綽號。不過你已經猜到了,是不是?”

“我想是吧。”傑克答,“差不離。”

泰德又怔怔地盯著他看,當傑克思忖那表情究竟意味著什麽時,也正好想通了斯坦利注視羅蘭時的眼神:不是因為恐懼,而是著迷。傑克非常清楚,泰德此刻仍在思索他和鮑比長得有多像,同時,他也很確定泰德對他的意念觸及能力心知肚明。斯坦利又是為了什麽著迷呢?大概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也許斯坦利只是從未想過能看到活生生的槍俠。

泰德很突然地將視線抽離傑克,轉向羅蘭說:“現在看這邊。”

“哇哦!”埃蒂叫起來,“什麽鬼東西!”

蘇珊娜半是好笑、半是驚訝。泰德舉手示意遠方的動作讓她想起塞西爾·B·戴米爾①『注:塞西爾·B·戴米爾(1881—1959),美國著名電影導演、演員。《十誡》是他於一九五六年執導的電影。』導演的聖經電影《十誡》,尤其是摩西開紅海的那段,海水就像是果子凍,上帝的聲音從燃燒的樹叢間傳出來,聽起來酷似查爾斯·勞頓②『注:查爾斯·勞頓(1889—1962),英裔美國著名演員。曾獲第六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獎。』。無論如何,這實在太令人吃驚了。眼前的景象就仿佛粗制濫造的好萊塢特效。

眼前,僅一束豐盈壯麗的陽光,從低沉的密雲層中斜插而下。陽光強烈得像是探照燈,刺破暗黑的詭譎空氣,僅僅照耀著距離雷劈車站約六英裏之外的一片圍墻四閉的場所。所謂“六英裏之外”只是一種模糊的表達,因為在這個世界裏沒有東南西北,你不能憑借任何參照物去定量距離。現在,只有光束的道路。

“丁克,有一副望遠鏡在——”

“在下層山洞裏,對嗎?”

“不,上次我們來這裏時我已經拿上來了,”泰德依然保持著罕有的耐心說道,“就放在裏面的板條箱裏。請你去拿來吧。”

埃蒂幾乎對這一段插曲毫不在意。他實在被那束寬廣的光柱迷住了(很開心),陽光灑在一片綠油油、充滿歡聲笑語的土地上,和腳下這廣漠荒蕪的黑暗貧瘠的沙漠儼然有著天壤之別……埃蒂心想,好比是在中西部土生土長的人第一次來到紐約看到中央公園。

他看到陽光下有一些類似大學宿舍的建築——不錯的宿舍樓——還有一些樓就像是舒適的莊園小別墅,綠油油的草地鋪展在屋子前。在陽光照射的盡頭,隱約可見一條街道,沿街都是商店,如同典型的美國式主幹道大街的迷你版,但只有一點例外:商業街無論往哪個方向走,都終止在黑暗崎嶇的沙漠裏。他望見了四座石頭塔,塔身四周都繞滿悅目的常春藤。不,是有六座塔。漏數的兩座塔幾乎完全掩映在茂密的老榆樹叢中。沙漠裏的榆樹林!

丁克帶著望遠鏡折回來了,並把它遞給羅蘭,羅蘭搖了搖頭。

“別硬塞給他,”埃蒂在旁說,“他那雙眼睛……好吧,我們只當那是別的什麽東西吧。不過,我倒不介意好好瞅瞅。”

“我也要。”蘇珊娜說。

埃蒂將望遠鏡遞給她,“女士優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