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媧花與陰陽草(第5/7頁)



  「你醒了!」我又驚又喜,想起在夢中呼喚她的名字,耳根頓時熱辣辣地一陣燒燙,正要起身,忽然發覺經脈被封,全身上下又被那混金鎖鏈緊緊捆縛。心中驟然一沉,難道蠻子已經來了?

  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見康回縱聲怒笑:「渾小子,被老虎咬了,還以為在逗貓!他奶奶的,老子說的話你不聽,活該被這妖女收拾!」

  聲音不是傳自我懷裏,倒像是傳自她的身後。她嫣然一笑,伸出左手,那面太極鏡赫然在她掌心。

  我愕然不知所以,她臉頰暈紅,柔聲說:「悶葫蘆,多謝你解了我的蛇咒。這些日子,我昏昏沉沉,將睡將醒,你們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如果你不是捂死蘭瑪的外孫,不和康回這老反賊沆瀣一氣,我一定會赦了你的奴隸之身,好好答謝你。但你偏偏是泊堯的死敵,那就別怪我恩將仇報啦。」

  泊堯?這名字有些熟悉,她昏迷時也似曾不斷地低呼過去,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裏聽說。突然記起燭龍所說的話,心中頓時像遭重錘,痛得無法呼吸。

  公孫昌意!感情她口口聲聲、念念不忘的「泊堯」,竟然就是公孫軒轅與龍妃所生之子!在她心中,生也好,死也罷,最不能割舍放下的,原來是我的宿命之敵。

  酸苦、懊悔、憤怒、傷心、恨妒……翻江倒海地湧上心頭,想起剛才夢中的情景,更是羞怒難當。好不容易才壓住怒火,冷冷地說:「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瞎了眼睛。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救還你一命,兩不相欠。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康回更是左一個妖女,右一個蛇蠻,在鏡子裏罵不絕口,羅沄也不生氣,搖頭微笑:「悶葫蘆,你放心,我只將你押解往南海,由泊堯處置。如果他真要殺你,我也會為你求情的。但這老反賊卻是千古重囚,惡貫滿盈,如果放了出來,那可就天下大亂了。」

  我心裏又是一震,難道這些年來,公孫軒轅父子真的藏身於南海?難怪她在魚腸宮垂危之際,還記掛著諸夭之野!

  康回怒極反笑:「臭丫頭,先別說此去南海十萬八千裏,單單那兩只陰陽獅龍獸,就能他奶奶的將你咬個粉碎!」

  羅沄咯咯大笑:「這兩支孽畜看的是你和這太極鏡,與我何幹?不周山的結界雖然破了,但五色石還在這兒呢。你就乖乖地在這石頭縫裏再呆上幾千年吧。」指尖一彈,竟將銅鏡拋入五色石和巖壁夾縫中。

  「叮叮」連響,鏡光消斂,康回的咒罵聲很快微不可聞了。

  陰陽獅龍獸當空跳躍嘯吼,搖頭擺尾,似乎頗為歡喜。

  我眼睜睜地看著,怒火填膺,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康回對我恩同再造,如果不是他,我早就葬身於這兩只孽畜的肚子裏了,更不可能消解她的蛇咒,修行「春洪訣」和「無形刀」。

  她這一拋,不僅葬送了康回解印重生的機會,更斷絕了我和康回並肩作戰、橫掃大荒的念想。

  最毒婦人心,我怎會莫名其妙地對這妖女產生如此好感?越想越覺得羞惱,自從與她相遇以來,第一次生出如此強烈的厭恨。

  她若無其事地朝我嫣然一笑:「走吧。」將我提在手中,徑自往懸崖下沖越而去。獅龍獸果然沒有追來。

  她一邊禦風沖掠,一邊發出奇怪的嘯歌,一會兒後,遠處的冰洋上波濤洶湧,浮冰跌宕,漸漸浮起一片巨大的青黑鯨背。

  水柱長噴,龍鯨發出低沉的鳴叫,島嶼似的浮在海面上。周沿的冰山被記得競相碰撞,眾白熊紛紛跳躍狂奔。

  羅沄提著我躍上鯨背,大聲嘯歌,龍鯨像是聽懂了她的話語,鳴叫回應,徐徐朝南掉頭,破浪而行。

  她將我放在鯨背,眯眼遠眺,臉上悲喜交織,嘆了口氣:「北海,北海!我在這兒呆了這麽多年,總算又可以離開啦。」轉過頭,似笑非笑地說:「他第一次瞧見我的真身,也是在這北海的魚背上。只不過那魚是鯤魚。那時事極夜。」

  聽到「鯤魚」二字,我的心猛然提了起來,雖知燭龍當日所說的話裏,十句有九句是假的,但仍覺得關於父親和鯤魚的那一段不像是他所能臆造出來的,忍不住喝問:「妖女,『天之涯』究竟是不是鯤魚所化?我爹在不在鯤魚肚子裏?」

  她一愣,咯咯大笑:「你真的相信燭龍告訴你的這些鬼話麽?」眼波流轉,凝望著天海交接處的茫茫大霧,睦中閃過古怪的神色,微笑道:「我將那石洞取名『魚腸宮』,不是因為那裏是鯤魚的腸腹,而是……而是我始終懷念當初和他同住在鯤腹中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