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媧花與陰陽草(第4/7頁)


  體內真氣受大風感應,洶洶流轉,破臂沖出,形成了八丈多長的凜冽刀氣,氣勢卻比從前猛烈了數倍,雖然還遠遠達不到「無形刀」的境界,卻以殺得那兩只孽畜驚吼奔竄,不敢靠近。

  也不知朝上奔了多久,霧氣繚繞,寒風刺骨,巖壁上的花草樹木越來越少,只剩下淡青,淺墨的苔蘚與蕨草沾著冰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那兩只孽畜的咆哮聲越來越遠,已漸漸追不上來了。穿過茫茫雲海,陽光燦爛,不周山依舊高不見頂,崎崛峭拔,參差綿延,像一道巨大的金色屏障,橫亙在蒼天與雲海之間。

  一陣狂風刮來,異香撲鼻,上方凸出的冰巖上,姹紫嫣紅地開著幾千朵奇花,仿佛霓霞繚繞,又如火焰搖曳。那些花都並蒂而開,雙瓣雙蕊,應當就是康回所說的「女媧花」了。

  我采了幾十朵最為艷麗的,兜入衣袖,貼在絕壁上稍作休息。大風呼嘯,衣衫獵獵,腳下只要稍一打滑,便不知被刮飛出多少裏外。

  我從沒有在這麽高的地方俯瞰過世界。

  萬裏無垠,雲海翻騰。朝南遠眺,依稀能看見淡淡的青色,不知是海,還是哪片大荒的山脈。

  這景象如此遼闊、壯麗、而又……寂寥。陽光將我的影子照在身旁的石壁上,整個天地,蒼茫得仿佛只剩下我一個人。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相伴左右的,只有這呼嘯不息的風。

  我突然覺得一陣窒息的悲涼與難過。幾千年前,當伏羲在這裏種下女媧花,是否也曾有過高處不勝寒的感慨?如果有一天,我終於登頂昆侖,俯瞰蒼生,是不是也如此刻般孤單?

  在這浩瀚無邊的宇宙面前,生死、成敗、愛恨、榮辱……都顯得如此渺小而微不足道,就像女媧花的芬芳,隨風而來,隨風而散。

  我不敢多想,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往下沖去。擺脫了獅龍瘦的糾纏,風馳電騁地沖入「水火海竅」,順著滾滾渦流直達海底,果然瞧見無邊無際的白沙上,搖曳著一叢叢雙葉雙枝、黑白兩色的陰陽草。

  回到崖洞,依照康回指點,將采擷來的陰陽草與女媧花一起烤制研磨成粉,在滾水中煮沸,又用小火熬了六個時辰,倒入石碗,置於不周山的陰陽分界線上。

  過了一天一夜,石碗西側一半的湯藥結了層薄冰,東側一半則溫熱如初。我將陰陽二炁集於指尖,攪勻湯藥,一點兒一點兒地喂入羅沄口中。

  剛喂了一半,她就輕蹙眉尖,在我懷裏咳嗽起來,耳垂上的碧蛇跟著噝噝吐芯。雖然並未理科醒轉,已讓我大喜過望。

  康回卻在鏡子裏冷笑不止,說蛇足妖女心狠手辣,最喜歡恩將仇報,我將她救活了,指不定要吃多少苦頭。

  喝完藥湯,羅沄依舊沉沉熟睡,臉上冰霜盡融,身上的蛇鱗開始逐漸淡去,恢復為瑩潔光滑的肌膚。

  蜿蜒的蛇尾也漸漸變為修長秀美的雙腿,黑發斜披在?裸赤?的身上,隨風拂舞,春光若隱若現。

  我心裏怦怦亂跳,不敢再看,講太極鏡揣入懷裏,繼續閉目端坐,修煉元炁。但不知為何,腦海中全是她海棠般嬌媚的容顏,心猿意馬,雜念紛至,始終無法進入空明之境。

  過了幾個時辰,困意上湧,漸覺皮怠,索性蜷身而臥,迷迷糊糊地做起夢來。

  夢裏,我仿佛變成了伏羲,坐在女媧花盛開的萬丈絕壁上,她坐在我的身邊,碧衣鼓舞,手中捏著一朵並蒂花。下面是絢爛的萬裏雲霞,燒紅了藍天,燒紅了石壁,也燒紅了她的笑臉。

  她輕輕地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發絲飛舞,拂過我的耳梢、脖子,麻癢如此真實。鼻息之間盡是馥郁的芬芳,分不清來自花蕊,還是她的身體。

  我恍恍惚惚,一動也不能動,聽著涼風吹動花瓣,雲朵飄過山崖,冰雪在陽光中融化……心中充盈著從未有過的喜悅和幸福。

  她擡起頭,微笑著和我說話,卻聽不清楚在說些什麽,一陣大風刮來,青絲亂舞,她的臉突然如水光搖動,變成了姥姥的容顏,厲聲說:「大業未成,天下未定,你卻在想著兒女之情,怎麽對得起父母,對得起水族百姓?」

  我吃了一驚,她一把將我推開,猛地往崖下躍去。

  我叫道:「羅沄!羅沄!」想要伸手拉她,全身卻像被什麽緊緊縛住了,動彈不得。再一猛烈掙紮,頓時醒了過來。

  陽光絢爛,她正背著手站在幾尺之外,笑吟吟地凝視著我,身上裹著青綠的布衫,雙耳碧蛇蜷吐芯,噝噝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