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Ⅶ

那晚,暴風雨襲擊了營地。黎明時分,日光掙紮著照到世上,可暴風雨一點沒有減弱的跡象。整個白天的行軍中,雨一直沒停。

淋著雨,而且是刺骨的凍雨,在泥濘中跋涉,這肯定會降低士氣。我向來討厭泥濘,覺得好像已經在泥濘裏行走了好幾個世紀。

我們試圖在影子裏尋找一條沒有下雨的路,但最終一無所獲。

我們能走到安珀,不過得忍受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覺,必須把雷聲當作鼓點,還要接受閃電的一路陪伴。

第二天夜裏,氣溫直線下降。早晨,旗幟都凍僵了,灰色的天穹下飄著雪花,整個世界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我呼出的氣變成了縷縷白煙,被風刮到身後。

除了那些毛茸茸的小個子,戰士們缺乏抵禦嚴寒的裝備。我們讓他們加快行軍速度,以免凍傷。紅皮膚的大家夥遭了殃,他們居住的世界是個非常暖和的地方。

那天,攻擊我們的有老虎、北極熊和狼群。布雷斯殺死了一只老虎,那畜生從尾巴尖到鼻子足有十四英尺之長。

夜幕降臨後,我們沒有停下來宿營。布雷斯催促部隊繼續前進,盡快離開寒冷的影子。畫著安珀的撲克牌顯示那裏正是溫暖、幹燥的秋季,我們在不斷接近實界,很快就能解凍了。

到了午夜,我們已經依次體驗過爛泥、冰雹、冰冷的雨水、溫暖的雨水,最後終於到達了一個幹燥的世界。

我們傳令紮營,布置了三倍的警戒哨。部隊太疲勞了,此時此地正是攻擊的絕佳機會。但我們無計可施,戰士已經步履蹣跚,再也不能要求他們繼續前進了。

幾個小時之後,襲擊發生了。我後來從生還者那裏了解到,領頭的是朱利安。

他帶領突擊隊奇襲了部隊外圍防禦最薄弱的營地。要早知道是朱利安,我會試著用撲克牌控制他,可惜我後來才得知這個情況。

前一陣子突如其來的寒冬讓我們損失了大概兩千人,有多少人死在朱利安手上還不得而知。

隊伍的士氣受了打擊,但在我們下令啟程時,他們還是服從了命令。

接下來的一天裏,埋伏連續不斷。朱利安不停地侵擾我們的側翼,而我們的隊伍過於龐大,不可能每次都能及時調整陣形,應對他的攻擊。我們也幹掉了一些他的手下,可比起遭受的損失,這簡直不值一提。每殺死一個朱利安的手下,我們自己就要損失十個人左右。

正午時分,我們穿過了與海岸平行的山谷。在我們的左手邊,也就是北邊,是阿爾丁森林。安珀就在我們的正前方。微風略帶涼意,充滿了大地的氣息和植物特有的香甜味道。幾片葉子從樹上飄落。安珀仿佛地平線上的一點微光,距離我們還有八十英裏。

下午,雲層在我們頭頂聚集,還帶來了幾絲細雨。天空中開始雷鳴電閃。接著,風停雨住,太陽露出臉來,把地上的一切都烤得幹幹的。

沒過多久,空氣中出現了一股煙味兒。

又過了一會兒,我們的眼睛證實了鼻子的發現:濃煙四起,不斷升騰。

在我們身後,綿延的火焰開始忽高忽低地上下飛躥,所到之處,吞噬一切,不斷向我們靠近,卷來陣陣熱浪。與此同時,一陣驚恐在隊尾爆發,並迅速蔓延開來。此起彼伏的叫喊聲中,隊形瓦解了,人群亂哄哄地向前湧來。

我們開始向前狂奔。

灰燼如雪花般飄落在我們四周,煙也變得更濃了。我們拼命往前沖,但火焰的速度更快,不斷縮短著我們之間的距離。光和熱挾著雷霆般的氣勢持續地驅趕著我們,陣陣熱浪先是敲著我們的後背,接著整個包圍了我們。很快,火燒到了我們身邊,樹木變得焦黑,樹葉化為灰燼,小一些的樹被熱浪沖得不住狂舞。目力所及,前方的道路已經成了一條熊熊燃燒的火巷。

預感到形勢不久還會惡化,大家跑得更快了。

我們的感覺一點沒錯。

大樹開始倒下來,橫在路上。我們躍過它們,繞過它們。至少,現在還有路可走……

熱浪開始讓人窒息。呼吸時,肺部感覺沉甸甸的。到處是鹿、狼、狐狸和兔子,它們飛快地往前沖,和我們一起逃命,根本不理會人類的存在,也不在乎自己的天敵。濃煙之上,空中似乎滿是尖叫的小鳥,它們的糞便灑落在我們周圍,但已經沒有誰在意這些小細節了。

這片森林幾乎和阿爾丁一樣古老,燒掉它簡直是一種褻瀆。但艾裏克是坐鎮安珀的王子,很快還會成為國王。我猜要是換了我,說不定也會這麽幹……

我的眉毛和頭發被烤焦了,喉嚨像煙囪似的直冒煙。這次襲擊又會讓我們損失多少人?

我們和安珀間還隔著七十英裏長滿樹木的山谷,如果掉頭往回走,離森林盡頭也有三十多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