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Ⅴ

我們又朝大海那粉紅色和黑色的沙灘行進了兩夜。第二天日落之前,我們再次躲開了一小夥警衛,在第三天清晨來到了海灘。我們走出自己的隱蔽處——真不想這樣。如果能先確定芮瑪的階梯——費拉—白爾檸——的準確位置,確保能迅速到達就好了。

太陽漸漸升起,在它的照耀下,水面上那些膨脹的小泡沫就像億萬塊明亮的碎片,它們眩目的舞動讓我們沒法看清水面之下的情況。整整兩天,我們都靠清水和水果為生,現在我已經饑腸轆轆了,可眼前的景象幾乎讓我忘了自己的肚子。廣闊的海灘微微傾斜。時不時地,它會扭動、升降,珊瑚紅、橙色、粉色、紅色等色彩變幻不定,上頭還會猛然出現貝殼、浮木和一小塊一小塊磨光的石頭。在黎明時分紫色的天空下,海灘後的海水一起一落,溫柔地濺起朵朵浪花,金色、藍色和深紫色的大海送來陣陣微風,就像一曲充滿祝福的生命之歌。

正對朝陽的那座山——克威爾,在我們左邊大約二十英裏,那是北邊。亙古至今,她一直像母親般將安珀摟在懷裏。太陽給她鍍上一層金色,還把一道彩虹面紗鋪在城市上空。蘭登朝那兒望了一眼,狠狠一咬牙,隨即轉開視線。我的動作大概也跟他差不多。

迪爾德麗輕輕碰了碰我的手,一擺頭,要我們跟上,沿海岸往北走去。蘭登和我跟上她。她也許發現了什麽標記。

大約四分之一英裏過後,我們感到地面輕微地震動起來。

“是馬蹄聲!”蘭登咬牙道。

“看!”迪爾德麗仰著頭,手往上指。

我的目光順著她的手向上望去。

一只獵鷹盤旋在我們上方。

“還有多遠?”我問。

“那塊石頭界碑。”她說。我一看,界碑離我們還有大概一百碼,約八英尺高,用很多人頭大小的灰色石頭砌成斜截棱錐狀,表面已經被風、沙和海水侵蝕了。

馬蹄聲越來越響,還加上了聲聲號角,不過不是朱利安的號角。

“快跑!”蘭登說。我們大步向前飛奔。

跑了大概二十五步,那只獵鷹飛了下來。它猛地撲向蘭登,但他已拔刀在手,趁機朝這畜生砍了一刀。於是它把目標轉向了迪爾德麗。

我拔出鞘裏的劍朝它砍去。羽毛四散。它往上飛,又俯沖下來。這一次,我的劍刃碰到了什麽硬硬的東西。我覺得它墜落在地,不過我也不敢肯定,因為不想浪費時間停下來向後確認。馬蹄聲越來越響,它們在不斷逼近,號角聲也已經近在咫尺了。

界碑到了。迪爾德麗跑到它右邊,然後直直地走進海裏。

既然她似乎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我也就不準備和她爭了。我跟上她,這時,我從眼角裏瞥見了那些騎馬的人。

離我們還有些距離,但他們正沿著海岸飛快地趕來。馬蹄聲、狗吠聲、號角聲響成一片。蘭登和我沒命地跑,緊跟在迪爾德麗身後奔進海裏。

走到海水齊腰深的地方,蘭登說:“留下來我就死定了,可往前走同樣活不成。”

“一個是現在就死,”我說,“另一個還有商量的余地。走吧!”

我們繼續往前趕。腳下的海底全是石頭,慢慢往深處傾斜。我不知道我們怎麽能在海裏呼吸,可迪爾德麗似乎並不在意,所以我也盡量不去擔心這個。

但我確實很擔心。

海水打著旋兒,嗖嗖地沒過我們的脖子。我現在非常不安,真的。不過迪爾德麗徑直朝前走,我只好跟上,蘭登跟在我後邊。每隔幾尺地面都會往下一沉。我們正走在一段巨大的階梯上。費拉—白爾檸,我知道。

再走一步,水就會漫過我的頭頂,迪爾德麗這時已經全身都浸在水裏了。

於是我深吸一口氣,跟了上去。

接下來是更多的階梯,我不停地走,心裏覺得很奇怪:為什麽我沒有浮起來?我的身體繼續保持直立,盡管動作比平常慢了些,但每一層台階都帶著我繼續向下,就像走在普通的樓梯上似的。我開始考慮等憋不住氣的時候該怎麽辦。

蘭登頭上冒出了很多泡泡,迪爾德麗頭上也是。我試著觀察,想知道他們是怎麽呼吸的,可我看不出來。他們的胸口一起一伏,跟平常沒什麽區別。

我們已經來到水面以下十英尺了。我左邊的蘭登瞟了我一眼,接著我聽到了他的聲音。感覺就像是我把耳朵貼在浴缸底部,而他在踢浴缸的邊緣似的。

但聲音很清晰:“我想他們沒辦法讓狗下來追我們,馬還稍微有點兒可能。”

“你們怎麽呼吸的?”我試著開口說話,我的聲音仿佛來自很遙遠的地方。

“放松。”他立刻答道,“如果你還憋著氣,把它呼出來。別擔心,只要不離開階梯,呼吸就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