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第5/18頁)

墟葬打量她片刻,又看了璇璣幾眼,笑道:“玉翎王欲建陪都,堪輿風水勢必先行,我是來相地的。收到皎鏡的信,再幾日他們就到了,丹眉丹心,紫顏側側都在。”他重重說了“紫顏”兩字,見姽婳神色不變,轉了話題戲謔道,“這位美人兒是誰?”

“於夏郡主璇璣。”姽婳笑了笑,知他一眼看出璇璣易釵而弁,容色間不辨喜憂,“玉翎王可在?”

墟葬誇贊了璇璣一句,心下奇怪,姽婳怎會對紫顏的消息不聞不問,暗中掐指一算,不覺軒眉輕皺,“你……”姽婳知他的蔔算之術甚是靈驗,想來窺破自己的困境,不欲多談,朝他眨眼道:“我有事尋玉翎王,你代我通傳。”

墟葬無奈,引她與璇璣入內,沿路低頭尋思。他看出姽婳近有一劫,殊為難解,細細盤算了下,破局應在幾日後。既是如此,便放開懷抱,收拾心情與兩女說些北荒逸事。

他一向是會哄人的,璇璣被他幾句話一說,秀靨微紅,不住偷笑,旖旎艷色任誰也看得出不是少年郎。姽婳頻使眼色,璇璣忍了又忍,經不住墟葬巧言令色,又嫣然笑了起來。

三人進了一處園子,林木薈蔚,花草環翠,姽婳認出很多藥草,問道:“這是藥圃?”墟葬笑道:“是,此間最為清幽,王上在小憩。等用了午膳,又要往城外去了。”

璇璣聽得千姿就在左近,兩頰嫣紅,不覺有了躑躅之意。姽婳拉了她一路行去,直至從小徑蜿蜒到一間石亭上。

亭中石凳石桌皆裹以錦緞,滿地鋪設氈毯,上面架了熏籠,溫暖如春,宛若室內。一個男子衣錦服繡,正望了桌上金銀絲繡的《帝輿全圖》出神。姽婳躊躇看去,這眉眼精神,氣度標格,竟與紫顏仿佛,縱然是瓊瑤珠玉,在此人面前也要輸卻顏色,妒他仙姿雍容,萬花羞落。

這是她初見北荒之主,想起紫顏隱晦的身世,不覺又多看了他幾眼。千姿凝神不動,天地間的明秀像是齊聚於他一身,唯有這奪目的一點,如神靈,操縱世間。姽婳忖道,果然是這般人物,才占了北荒天下。

璇璣看到那人,目不能移,心中反反復復地想,這就是千姿,絕世獨立,只此一人。竟有男人有如斯容貌,瑩骨冰膚,令她自慚。神思混亂中,丹心嬉笑的容顏跳了出來,讓她心下一寬,想起來意,恢復了從容神色。

墟葬輕咳一聲,千姿擡眼,嗅到婉約典雅的幽香,睥睨萬物的神情漸漸淡去,和氣地朝姽婳說道:“與紫顏並稱雙璧的制香師,就是你?我用過你的香,很有些奇妙。”

雙璧。攜手遠遊天涯,一箭之地對望,她就像紫顏易容時少不了的一味香,雲起煙落,始終相隨共生。磋跎了這些日月,如今回首望去,她和他的緣分突然就這麽盡了。墟葬提起紫顏的時候,那個名字如空蕩的余燼,風一吹就散了,遠遠聽著,真是寂寥。

雖然在墟葬看來,紫顏到薩杉不過這幾日間的事,姽婳卻有不好的預感,她怕是不會見到他了。凝視千姿絕世的容色,可媲美紫顏千變,心下電光石火閃過無數片段,不覺癡了。

墟葬察覺她的異樣,擡步擋在她身前,“王上,如今以姽婳大師為首,天下聞名的制香師皆在城中,王上想辦香會,恰逢其時。”

千姿撫掌笑道:“是,安迦尚未染疫,要托諸位洪福,施香辟邪。我欲在此地辦個香會,為北荒眾生祈福,屆時要倚仗諸位調配香料,造福萬民。我已命驍馬幫從各地運送香藥諸物趕來,一應雜事,大師不必多慮。”

姽婳默默聽了,有幾家香院在,這一場香會,想是要暗中較量鬥法。即使她沒有爭勝之心,蘭綺他們又豈甘落後於人?少不得把壓箱底的手段露出來,以博千姿一笑。玉翎王似是順水推舟,有意利用諸師齊聚,為其揚威正名。

以往的十師會,因是崎岷山主攖寧子一人操辦,天下鮮知內情。如今千姿挾稱帝盛事,廣布其名,惹出無數覬覦窺視,這其中固然有借十師大名為他錦上添花之意,更多則擺出禮賢下士的姿態,只把他們往火上烤炙罷了。

“王上能善待他國百姓,視北荒為一體,有此大善之心,姽婳敢不從命?”

千姿聽出她意有所指,含笑不語,目光落在璇璣身上,這個白衣少年春霜般的容顏裏,有種似曾相識的矜持與倔強。再凝神看去,眉間青黛痕跡宛在,便已了然。

“你呢,願不願為安迦百姓制香?”他突然開口相詢。

璇璣驟然一窘,期期艾艾,眉峰輕顰,千姿看得有趣,逼近一步道:“哦,你莫非不願聽我號令?你是姽婳大師的徒弟?”

璇璣被他迫得急了,心下忽生勇氣,昂頭說道:“我不是哪家香院的,我只來求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