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3頁)

觀察,杜隆坦的父親這樣教導他。那根樹枝被整齊地砍斷,不是被折斷或者擰斷的,這意味著這人有武器。斷口上還在滲出琥珀色的汁液,也就是說它剛剛被砍斷不久。這棵樹周圍的雪也被踩亂了。

片刻間,杜隆坦也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傾聽周圍的聲音。他能聽到冷風輕微的嘆息和松針的沙沙作響。當他深深吸氣的時候,樹林中潔凈的香氣便會飄進他的鼻翼。但他的確嗅到了一些東西的味道:皮毛,還有一種麝香氣味,陌生,但並不會讓人感到不快。杜隆坦知道這不是德萊尼的那種怪異的花朵香氣,而是來自於其他獸人的氣味。

在這兩種熟悉的氣味中,還夾雜著第三種明確無疑的刺鼻味道:鮮血的刺鼻腥氣。

杜隆坦向利齒轉過身,將一只手放在這頭狼的鼻子上。利齒順從地倒臥在雪地上,像他的主人一樣安靜。除非受到攻擊或者杜隆坦召喚,否則他絕不會動一下,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音。

猛咬和利齒是同一窩出生的,也和利齒一樣訓練有素地執行了奧格瑞姆的命令。兩頭狼用聰慧的金色眼睛看著他們的主人謹慎地前行,避開可能埋著樹枝的雪堆,以免樹枝的斷裂聲會暴露他們的形跡。

他們隨身的武器只有斧頭、座狼的牙齒和他們自己的身軀——這些武器足以對付普通的危險,但杜隆坦還是很希望有一把戰斧或一杆長矛。

他們向那棵被砍斷枝杈的樹靠近。杜隆坦摸了摸斷口上滴落的樹脂,又向被踩了許多腳印的雪地指了一下,仿佛是在說這些闖入者是多麽明目張膽。這些獸人根本不在乎是否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杜隆坦彎腰去檢查腳印。數尺以外,奧格瑞姆也在做著同樣的事。經過一番迅速卻又詳細的調查,杜隆坦豎起四根手指。

奧格瑞姆搖搖頭,用兩只手表示出一個不同的數字。

七個。

杜隆坦面色變得嚴峻起來。他和奧格瑞姆都正年輕,身體靈活,動作迅捷,肌肉強健。他相信他們能順利地幹掉兩個敵人,甚至是三個或四個,哪怕他們手中只有短柄斧。但七個……

奧格瑞姆看著他,向樹林深處一指。他從出生時起就熱衷於戰鬥,現在他同樣渴望著去和那些闖入者較量一番。但杜隆坦緩慢地搖搖頭——不。奧格瑞姆的眉毛擰在了一起,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他的表情卻無異於向杜隆坦發出了一聲驚呼。

這會成就一次偉大的洛克瓦諾德——杜隆坦將在英勇奮戰之後死去,並因此得到贊頌,在歌聲中被銘記。但他和奧格瑞姆現在離村子實在是太近了,杜隆坦抱起手臂,仿佛懷中有一個孩子,告訴奧格瑞姆——回村報信才是最重要的。奧格瑞姆不情願地點點頭。

他們回身向座狼夥伴們走去。兩頭狼仍然匍匐在雪中。杜隆坦不得不壓抑住立刻跳上狼背的沖動。他將一只手探進利齒咽嚨處柔軟的長毛中,白狼站起身尾巴慢慢搖動,和杜隆坦一起向遠處走出一段路,直到那片樹林和隱藏在其中的危險已經遠離他們。在確信樹林中的人不會聽到或者跟蹤他們之後,杜隆坦才跳上利齒的脊背,催促白狼,用他有力的四條腿施展出的最大速度向村莊奔去。

***

杜隆坦徑直沖向酋長的屋子,沒有知會一聲便推開了屋門:“父親,有陌生人……”

他的聲音停在嘴唇間。

根據氏族律法,酋長的居所是村中最大的一棟房子。一面旗幟懸掛在這裏的墻壁上,酋長的盔甲和武器被放置在角落裏,烹飪器具和其他日常用品整齊地擺放在另一個角落中。屋子裏的第三個角落通常都會用來儲存作為被褥的毛皮。它們被卷起來,豎在墻邊,不會影響家人在房間裏的活動。

但今天的情形和往日截然不同。加拉德躺在覆蓋硬土地面的一塊裂蹄牛皮上。另一張皮子蓋在他的身上。蓋亞安一只手伸到他的脖子下面,將他的頭撐起來,讓霜狼酋長能夠從她另一只手握住的瓢中吮吸液體。杜隆坦闖進來的時候,蓋亞安和站在她身邊的德雷克塔爾都猛然向他擡起頭。

“把門關上!”蓋亞安喝道。驚駭到無法說話的杜隆坦立刻服從了命令。他邁開長腿,兩步就走到父親身旁,跪倒下去。

“父親,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酋長喃喃地說著,有些氣惱地推開了還在冒著熱氣的瓢。“我累了。你也許會以為在我身邊晃悠的不是德雷克塔爾,而是死亡本人,有時候我真的很懷疑他們兩個其實是同一個人。”

杜隆坦看看德雷克塔爾,又看看蓋亞安,他們都面色嚴峻。蓋亞安看上去似乎在過去三天中都沒有怎麽睡過覺。杜隆坦這時才發覺,他的母親為了進行談判儀式而戴在頭發上的珠子直到現在都沒有取下來。以前每一次儀式結束以後,蓋亞安都會立刻脫掉儀式服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