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了,但除了那場談判,好像沒有別的談論話題。”奧格瑞姆騎在猛咬的背上,拉長的面孔盡是郁悶。

“看樣子,這也包括你在內。”杜隆坦說。奧格瑞姆緊皺眉頭,陷入了沉默,顯得有一點困窘。他們現在的任務是尋找木柴,為此他們已經從村中跑出了好幾裏遠。這不算是最糟糕的任務,但必須有人去做,畢竟這遠不如狩獵那樣令人興奮。木柴是氏族在冬季生存所必需的,剛剛取得的木柴還要先熟化和曬幹。

但奧格瑞姆是對的,加拉德肯定一直在思考那次會面。因為第二天清晨,酋長沒有離開他的屋子,只有蓋亞安現身了。母親從杜隆坦身邊走過的時候看到了他詢問的眼神,便說道:“你的父親因為古爾丹的話感到困擾,他要我去找德雷克塔爾。我們三個也許應該討論一下那個綠色的陌生人描述的現象,研究它們會如何對眾靈產生影響,以及我們該如何最有效地發揮我們的傳統。”

其實杜隆坦只是揚了揚眉毛,但母親卻做出了如此詳細的解釋。杜隆坦心中立刻產生了警覺。“我也要參與討論。”他說。蓋亞安搖搖頭,她鑲綴著骨頭和羽毛的辮子也隨之左右搖擺。

“不,你還有其他事要做。”

“我以為父親對古爾丹已經沒有興趣了,”杜隆坦說,“現在你卻告訴我你們要為此進行討論。作為兒子和繼承人,我應該出席。”

蓋亞安再一次揮手示意兒子離開。“只是一次談話,僅此而已。如果有需要,我們會找你的,兒子。而且我說過,你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收集柴火。當然,無論是什麽工作,哪怕是氏族中最弱小的成員所做的事情也不會比酋長的工作低微,霜狼獸人相信,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和發言權。但這一點無法掩蓋現實——氏族正面對著嚴重的問題,杜隆坦卻被排除在外。他不喜歡這樣。

杜隆坦回想起自己還是孩子的時候,有一次他被命令去收集柴火以維持篝火。他大聲抱怨,因為他想和奧格瑞姆練劍,因而受到德雷克塔爾的責備:“砍倒大樹卻只是為了生活所需,這有失慎重且危險,大地之靈不喜歡這樣。它已經為我們提供了充足的樹枝來建起篝火堆,還有幹燥和易於被點燃的松針。只有懶惰的小獸人才不願為了尊崇眾靈而多走幾步,卻只是像狼崽子一樣號啕大哭。”

當然,杜隆坦是酋長的兒子,不願意被稱作懶惰的小獸人,更不願意被說成像狼崽子那樣哭泣,所以他立刻聽話地去執行任務了。長大以後,他曾經問過德雷克塔爾那時對他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薩滿“嘿嘿”笑了兩聲,“肆無忌憚地砍樹的確很愚蠢,”他說道,“而且砍倒過於靠近村子的樹木會讓外來者更容易發現我們。不過……是的,我確實覺得這是一種無禮的行為。你不覺得嗎?”

杜隆坦不得不同意薩滿的話。不過他緊接著又問:“眾靈的規則會一直符合酋長的意願嗎?”

德雷克塔爾咧開大嘴露出微笑:“它們有時候是相符的。”

現在,當杜隆坦和奧格瑞姆並騎前進的時候,一個念頭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砍樹……

“古爾丹說,當南方的獸人砍開樹幹的時候,樹木的氣味……不正常。”

“現在是誰開始說古爾丹了!”奧格瑞姆說。

“不,說實話……你覺得這是什麽意思?還有那顆血蘋果……他讓我們看到的那個裏面沒有一顆種子。”

奧格瑞姆聳了聳寬大的肩膀,朝前方的雜木林一指。杜隆坦看到落在地上的許多枯枝,仿佛無數黑色的骨殖,還有堆積在它們下面的褐色幹松針。“誰知道?也許那些南方的樹不想再被砍伐了。至於說那顆蘋果,我以前也吃到過沒有種子的果子。”

“但他怎麽會知道?”杜隆坦堅持問,“如果他在我們面前切開那顆蘋果,卻看見裏面是有種子的,那他就只會在我們的嘲笑中被趕出村子。他早就知道那裏面不會有一顆種子。”

“也許那個蘋果早就被切開過了。”奧格瑞姆跳下猛咬,打開了空口袋,準備用枯枝將它填滿。猛咬開始在原地轉圈子,想要舔奧格瑞姆的臉。他的主人不得不和他一起轉圈子,一邊笑著說:“猛咬,停下!你還要扛柴火呢。”

杜隆坦也笑了,“你們兩個別只是跳舞……”這句話說了半截就梗在了他的喉嚨裏,“奧格瑞姆。”

朋友語氣的變化立刻讓奧格瑞姆心生警覺。他順著杜隆坦的目光望過去,幾步以外,灰綠色的松樹林中,樹皮上的一個白點表明有人從那裏砍掉了一段樹枝。

他們倆從能走路時就一起狩獵,練習在暗中靠近用皮革制作的野獸玩具。他們之間的默契更勝過語言的交流。奧格瑞姆此時繃緊了肌肉,在沉默中等待著酋長兒子的命令。